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几人回到唐王井,推开门大家都蹲在火塘边抽烟、聊天。喜贵爷边脱羊皮大氅边说:“我再多说几句,进山的规矩大家不要忘了,不要叫人全名,别人叫你全名你也不能回答、更不要回头,这是老规矩了。”说完喜贵爷起身去外面转了一圈,大家都猜到是咋回事了,只是不敢多说。
一会儿喜贵爷进屋插上门,说道:“雪停了,明天继续赶路,大家早点歇下,明天早点出发。”说完磕掉烟灰,拧灭了马灯,就剩屋中间火塘里的炭火还发着温暖的光。
我又轻声说:“爸,我看见迷随军的是两只黑貂,它们变成人把舌头都伸进随录的脖子了。”
父亲跟我说:“那黑貂是成精了,还好我们及时赶到,破了它们的迷魂阵,千万记住喜贵爷的话。”
一大早,队伍继续向三霄洞出发,早上我偷偷的看了随军,他眼圈发乌、两眼无神,脖子两侧有两团乌青,走在队伍中间,仿佛木偶似的面无表情。
三霄洞地处秦岭大青山脉半山腰,是牛车能到的最远距离,再往上走就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有的地方甚至是雨季山洪流经的水道。从唐王井道三霄洞半天时间就够了,大家吃饱稍作休息,纷纷从车上拿下锯子、斧头、绳子等工具继续向深山行进,宝良、随军和我留在三霄洞看管牛车和其他物品。
我们三个吃完晚饭、喂完牛,聊了一阵就睡了,寒冬热炕别提多舒服了,一会儿我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军披着羊皮大氅出去了,我没理他继续睡,但他没关门,冷风嗖嗖直往被子里钻,宝良睡得很香,丝毫不受影响。我只好起身去关门,往外一看发现随军脱了羊皮大氅,光着脚、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单裤在院子里陶醉的手舞足蹈,院子中间的细砂土被随军踩平了。
我赶紧穿上棉衣棉鞋,喊着“宝良叔,快起来。”宝良却像木头一样没有一点反应,我冲出院子又对着随军喊“随军叔,随军叔!”他也不搭理我,我拉他的胳膊,发现已经冻得冰凉,却依旧满脸陶醉的在舞动,此刻他的力气奇大无比,再怎么使劲也拉不动他,我捡起地上的棉衣要给他披上,他浑身扭动又掉下来。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发现二十米开外的北坡有两团黑影,在雪地上非常明显,细看那两团黑影眼里发出绿莹莹的光,还是昨晚看到的那两条黑貂,我隐隐感觉今晚的事跟它们脱不了关系。我扭过头又冲着屋子里喊了两声:“宝良叔、宝良叔”里面依旧没回应,没办法只有我上了,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窗台上的镰刀就冲着那两团黑影跑过去。
它们完全不怕我,看我冲过来在那里却纹丝不动,根本不躲。我距他们还有四五米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它们的黑毛在月光下油光发亮,我边跑边大声喊着“快走开”,挥舞着镰刀向它们砍过来,它们往两边轻轻一跳,跃了近两米,轻松的躲过了我的镰刀,两双眼睛无辜的看着我,好像在问:“你为啥砍我?”
我回头往三霄洞方向看了看,随军已经停止跳舞了,坐在地上发呆。我现在可以确定,随军就是被这两黑貂迷住了,这俩畜生不打算放过随军。于是又开始追砍它们,它们只是躲,但不逃跑,我每砍一次他们就往山林深处跑几米。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想赶紧剁了它们或者赶走它们。这时那只瘦一点的黑貂快速爬上北坡,蹲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像位帝王一样看着坡下面的我,另一只略大的还在我前面不紧不慢的走走停停,我现在大脑全是怒火,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那只大黑貂砸过去,不知道有没有砸到它,但是我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掉进了身旁的深沟……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睡在一方暖和的炕上,看到屋顶的房梁被烟火熏得发黑,墙上挂着五六幅字画,有梅、兰、竹、菊四君子,还有几幅字大约是古诗,也被烟火熏得发黑……
我刚要起身发现左胳膊、左腿发麻动不了,头也被勒的隐隐作痛。“宝良叔”我喊了一声,嗓子沙哑干疼,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父亲推门进来看我睁开眼睛,满脸惊喜的说“卫国你别动,我叫张爷爷去。”父亲跑着出去,不一会儿父亲和一个身形清瘦、须发花白的道士进来,他看了我一眼,坐在炕沿上,揭开被角把我的右手拿出来,放在他的腿上给我把了把脉说:“么事了。”
父亲赶紧跪下给张爷爷磕了个头“张爷爷,你的恩情我全家一辈子不忘。”
张爷爷也没阻拦,看父亲起身后说:“三分治,七分命,娃命硬!”说完把我的右手又放回被子里,冲着我笑了笑:“了不得、了不得啊!”说完走开了。
父亲端来一碗温水,给我喂了三勺,我只觉得水从我嗓子流过像刀子划过一样,疼得我脸都变形了。
父亲说,我是从寄马桩上掉下来了,我听了感觉不可思议,大脑中完全没有攀爬的记忆,系马桩是大青山的一个地标,是一根天然形成的石柱,传说是唐王用来栓马的石柱,有近十米高,想攀爬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漆黑寒冷的夜晚难道我是飞上去的?无数个问号从我头顶冒出来。
父亲说是宝良连续放了三个炮竹通知他们的。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