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12号干脆裹着被子，来到那咳嗽不停的人床前坐下。
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或关切，只有一种冷漠的平静：“你死了，能不能把被子给我？”
他的话语平淡而直接，没有任何修饰或委婉；略显苍白的唇瓣轻轻开合，话语伴随着白白的雾气吐出，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
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是他的话更冷，还是今夜的天气更寒凉。
没有期待，没有威胁，也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
当然，也没人知道12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咳嗽的人见到终于有人搭理自己，心中涌起万千惊喜，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一条缝，努力想要看清来人的面容。
然而，他的视线实在是太模糊了，模糊到他甚至认错了人。
不由分说地抱住12号的腰，仿佛回到了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哥，我好冷……”他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带着无尽的渴望和依赖。
滚烫的身子扑来，12号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听着他唤出口的话，冷冰冰的眉眼有了些许松动。
静静地看着怀中的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沉默片刻，12号抬起冰凉的手轻轻探上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微微皱眉，心中暗叹：烧得很严重。
“哥，我不看大蟒蛇了，你在哪儿我好害怕……我想回家……”感受到额头上的冰凉，滚烫的眼泪滑落在因为发烧而通红的小脸上，低声抽噎着，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这里一百八十个孤儿，有半数是被遗弃的，有半数是野路子拐来的，为的是凑够人头骗取国家的补贴。
12号自身难保，没有那么多善心，当即推开他。
看清衣服上的编号，13号。
13号察觉到要被推开，抱的更紧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哥，我好害怕……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在我死之前，好想再看看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啊……他们还记得小圆吗，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小圆哭得没了力气，通红的小脸挂满泪痕，当他看清眼前是张陌生的脸时，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当即松开手不再纠缠。
默默地缩回自己的被子里，身体因寒冷和发烧而不停地颤抖着，小小的身影在硬床板上蜷缩成一团，显得格外无助和可怜。
12号低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转头看向窗外，飘落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寒冷的气息似乎能透过窗户渗入人的骨髓。
他再看看依旧冻得止不住颤抖的小圆，还有自己那乌青的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今年比以往都要寒冷。”
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披着的被子，轻轻地给小圆盖上。然后，他自己也钻进被子中，像其他孩子一样相互抱着取暖求存。
身边多出一人，小圆抹净眼泪，捂着嘴巴不敢出气；身体一直往后退，就快要滚到床下时，让12号一把抓了回来。
明明小圆什么都没说，12号眼底的冰凉缓了许多，只道：“不怕。”
闻言，小圆松开手小声解释：“我不是怕你，而是怕传染给你，那你要怎么办？”
12号眼底冰山彻底消融，仍旧是那两个字：“不怕。”
12号从前没见过小圆，现下观他面色红润、细皮嫩肉的模样，想来没受过苦。
莫非是才拐来的？微微挑眉，提醒：“你叫13号。”
小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极力否认：“我叫小圆，不是什么13号。”
“这里只能有代号。”12号缓缓垂下的睫毛似道帘幕，掩藏住眼底刚刚流露出来的破碎情绪。他的声音平淡而冷漠：“反正，也不重要。”
“当然重要。”小圆紧紧地抓着12号的手臂，语气郑重其事。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哥说，那是我们来到这世上第一份礼物，承载了所有的美好、祝福与希望。”
对小圆来说，名字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连接着他与过去、与家人的纽带。
“人一旦没有名字，就不是自己了。”
对上小圆那双纯真的眼眸，12号知道，小圆这种人与他是不相同的。
小圆就像在阳光下生活的向日葵，永远充满着希望和活力，从不会坠入黑暗。
“你叫什么？”小圆天真无邪，不知人情冷暖，全然看不到12号藏在冷漠之下的伤悲。他的眼神中满是期待，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12号的指尖缓缓收紧，抓皱的床单如同他不堪的泥泞人生一般，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仿若是块湿冷幽暗的沼泽：
“崔浩哲。”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良久，没有听到小圆说话，耳边只传来因为生病而沉重的呼吸声；抬眼，只见小圆已经睡了过去。
崔浩哲再次探向他的额头，发现比方才还要滚烫了。
此时，窗外炸起明亮的烟花，其他孩子们个个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