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谨慎,也实在不欲把卫崇扯进来。日子慢慢过去,她的这个决心愈发明确了。雍州战事一边僵持,一边则呈现出摧枯拉朽一般的局势。徐温和穆广在汉阳对峙的时候,裴方却是连连取胜。
司马登虽然没有一触即溃,但每当他集结了兵力,想要阻击裴方刘肃,却总是马失前蹄,不是损兵折将,就是连自己胆也吓没了,被刘肃几招避实击虚吃得死死的。
眼看裴方与刘肃二人很快便能拿下一半雍州,等他们回城,这些眼巴巴等着徐温好消息的世家又要有一段时间苦头吃。而这也就罢了……战事结束,等徐温回京,朱津平定了西北,又与她“勾结”,势必要再度利用徐家。到时候,这些世家交出的,可就不一定只是钱帛了。
与之相比,他们所筹谋的事情进展却越发慢了。这是当然的,毕竟徐温被拖在雍州战场上,不能解脱。哪里还有空闲供他招贤纳士,募集私兵?
这也就罢了,她最担心的,其实并非是事情未成,朱津倒算徐家。她是在此后,因缘巧合,才隐约琢磨出些许不对来。…朱津要的,确实不只是单单的一个"继承人”。也不只是“护佑他的基业"。
此前说过,那一日后,她对崇德殿的把控越发放得宽了。朱津的人进来,她这个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卫崇又素来不管这些宫务,也就罢了。只她确实忽略了另一个人。
一一徐太后。
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对于徐家假意依附朱津的事,徐太后当然也是点过头的。
但她同样也密切注视着崇德殿……或者说,是每回要来崇德殿授课的朱津。因此,徐鸯这边动静这样大,瞒得过卫崇这个"盲"的皇帝,却瞒不过徐太后。
徐太后寻了一日,把徐鸯引了过去。
她如今住在永乐宫,比在永巷时还韬光养晦,可也比在永巷时还耳聪目明。徐鸯当然也知道瞒不过她。
没几句话,徐鸯便把在那一日与朱津的“承诺"合盘托出。不至于句句复述,但该说的,也都说了。
徐太后听完,却道:“……你太急了。”
闻言,徐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的确,徐家的意思是蛰伏,乃至于是屈身事贼,便是要长久地经营下去,静待时机。可徐鸯这个下棋的人,实在是太急了。
为了取信于朱津,她把手中的筹码一个个地推/倒,亮了出去。当然,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朱津亮得比她还多,还敞亮。但他手里的东西多啊!
何况谁也不知道,这场博弈中究竞是谁勾着谁继续赌下去,是徐鸯成功骗到了朱津,还是朱津成功骗到了徐鸯?他所“施舍"的这些权力虽然大,却随时都可以收回…但崇德殿的宫人,进来了就是进来了,谁也无法保证这些人能渗透到什么地步。
徐鸯的处事,说好了是雷厉风行,说差了,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我知道……但这事,确实不能再拖了。“她低声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有没有回头路,也是看你如何做。“徐太后道,“几十年前,我也好像没有回头路,但如今我住进了这永乐宫,每日晒晒太阳,养养花草,不也乐得清闲?徐鸯听了这句劝慰的话,却好一会没有回。一一她并非是无言以对,而是蓦地想起那日朱津在她面前时说的那句,好像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温声安慰。
“你若实在放不下,留他一命也不是难事。”他是谁?当然是卫崇。
既然说留卫崇一命不是难事,那么换言之,就是他原本不欲留卫崇一命的。所以,才要笼络徐鸯。或者说,所以,徐鸯的才能才会这样难得地打动他-一不能是李鸯,也不能是王鸯。正如抱金于市的稚子。…朱津是什么意思,他怀揣着的狼子野心,她竞到现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