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卫崇（十七）
显然,朱津此前并没有“好好地"教卫衡。哪怕徐鸯当下没有立刻明白过来，等过了今日，朱津真正没有保留地向她展示他所及之处,她也立刻反应过来了。
人说朱津权倾朝野，那也就是口口相传，只知道这四个字，而不能窥得其中实情。一者传话之人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小官小吏，他们懂什么“权倾朝野"？不过是谈闲话，夸张些说。二者这朱津私下再霸道专横，旁人惧他不假，但表面功夫却做得极好，而且越来越好了，自然不会让那些私底下的行事真流传出来。徐鸯也自然是不能得知的。她不是没有想象过，但想象毕竞有限，朱津在她面前又装得如此谦恭一一
她又怎么能想到，别说是尚书台呈到皇帝面前的奏书大都要过朱津的眼，连各地的奏报送至京,也会先抄送一份送到大司马府。这些事，别说是皇帝，别说是她，连徐温恐怕都不能知晓！…要论对这社稷的用心，论兢兢业业，卫崇这个皇帝倒还真比不上朱津了！
而如今，朱津说了要“好好教"她，竞也真的将这些大大方方地暴/露于她的眼前。无论是那些郡县的民生，亦或是各地官员的为人，他都倒背如流，别说是让徐鸯"学"了，就是跟上他，听明白，也颇为艰难。还不止于此。他在洛阳十年，不是只枕戈待旦，紧紧盯着战机的。现如今，京城这些膏粱乌衣，家中有几口人，能力几何，朝上与谁交好，又收受过什么贿赂，做过什么恶事，乃至于背着人说过他朱津的什么环话……他都安插了探子，查的不能说一清二楚，至少都是白纸黑字，呈到他案上的。当然，若要认真算，这洛阳的世家也就那几个大族，王、袁、曹，连聂家也只是将门而已。除了打头的那几个大官，官场上更多的还是寒门子弟，乃至于白衣出身一-但这些人确实更无法撼动朱津的权势了，就算摸清楚底细，也是无益。
而朱津也不可能真一口气把所有事都抖给她。就算他情愿，如今他入宫来也是打着给卫卫衡教课的名头，在崇德殿也就那么片刻的空闲。何况他也不是这样没有城府的人。他仅仅是同她提了几句，并交予她了些许奏本细章。他大抵不知道徐鸯也能光明正大地翻阅卫崇手中的奏本，这一看，便能看出个中奥妙。
又或许，他知道，但又给了出来，便是一次更深刻的，反复的，教她明白跟随他所能换取的究竟是多么丰厚庞大的权力。一一不过，哪怕是这仅仅窥得的"一斑”，也足以教人震惊之余，遍体生寒。朱津离开后，徐鸯的头一个反应便是后怕。崇德殿，乃至于北宫，如今不过是被朱津插进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黄门，确实已算的上是徐鸯掌控严密。
其他的世家，恐怕早已成了筛子，有没有人监视，端看朱津想不想罢了。此般手段，若不是他本性唯利是图，草菅人命，恐怕还真能遂愿了……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今日之后，她的提防还不能这样表露于明面了。
朱津言语间，给她让渡的那几乎堪比王公的权力，自然也就无形间表露了他的手能伸到多远。
除了章德殿、别说是尚书台了，就连崇德殿……日后也要谨言慎行了。越向朱津屈服、让步，他那冷冷的目光便更强烈地压在了她的头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也只有她这一个倒霉鬼了。
旁人连实情都不知，自是无忧无虑。
尤其是卫崇。
就这么过了十天半月，徐鸯都已经真在朱津的授意下，开始摸索着批阅奏本了，但卫崇果真是毫无察觉。
甚至，阴差阳错间，他还以为徐鸯又更亲近他了！毕竞这崇德殿今非昔比，不等朱津发话，徐鸯便主动调了好些个个“刚进宫"的宫人在殿中侍奉。其中朱津的内应没有十个也应当有七八个。此举，一是为了安朱津的心，二也是更方便地同朱津互通有无。反正无论是从宫内到宫外递话，还是逆着来，她都暂时还没有手眼通天到那个地步。既如此，不如直接把这堆烂摊子交给朱津，也防着被他猜忌。随之而来的，卫崇平日里那些没正形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死皮赖脸的行径，当然也最好不能教朱津发觉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徐鸯只能一改往常对卫崇有话说话的态度，凡是卫崇想她了，念着她了，甚至是觉得今夜卫崇可能会来崇德殿“偷袭"她了，她都得上赶着，抓准时机，早一步去章德殿。
放在卫崇眼里，是何等的顺从，又是何等的亲近？他自是喜不自胜，几乎泡在这“迷魂汤"里，甚至还冲着徐鸯反省了一两回，是他猜忌心重，害的七夕那日不欢而散一-其实倒也没有不欢，到最后，床帏间，他明明是尝够本了的。
这些且不论，总归这几日里卫崇是过得逍遥快活。甚至徐鸯劝也没劝住，真被他拉着去泛了一回舟，跑了两回马。
好在消息传去大司马府中，朱津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也是，在他那里，卫崇顶多是个色/中饿鬼，虽然不比先帝那样花心，但兴致上来了，要拉着徐鸯做这样那样的事，也不算太奇怪。甚至在大部分宫人心中也是这样。除了徐鸯本人和孙节等几个听过卫崇的胡话的亲信，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的真心。徐鸯千防万防，不过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