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微发蒙,推开窗,昨夜一场骤雨,将院子海棠浇的干枝尽显,落英满地。 一地颓废中,竟然还有一星红色的花苞,冒在枝头。 楼待诏今日要去睿思殿轮值,正由小宫人侍奉戴上“银鱼袋”。 “待诏不知,真真吓死奴才了,祁王殿下脸色嘛黑,出门时一脚将院门旁的篱笆给踹了。” 小宫人自小有些口吃,但为人活络,侍奉待诏套上官服,忍不住念叨起昨夜之事。 昨夜? 楼待诏置若罔闻,半晌才反问, “吾又喝多了?” 小宫人对自家大人这酒后忘事的秉性早已见惯,但回想起昨夜发生之事,至今还胆颤心惊。 明明前一刻俩人还在君臣有礼的交谈,转眼间疾风暴雨般地撕扯在一处…… “待诏真不、记得了?大人揪着祁王、祁王殿下要他、他还命,要不是我等强行拦着——” 见楼待诏没回应,小宫人方才觉察到自己失言,转而又担忧起来, “恕奴才多嘴、多嘴,这要是被人看到如何是好,幸好昨夜殿下着人将、将院门给看住了。” 说完偷偷窥察着镜中的楼待诏。 镜中之人弱冠之年,眉如墨画,面如白玉,静静的坐着,眉角处流露出华彩夺目的气韵,此等温润如玉的容貌,固是男子也不输于宫中美貌佳丽。 此刻,冷着脸像在思量什么, 一抬眼竟撞上小宫人探究的眼神,不等小宫人慌张跪地求罚,镜中人若无其事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小宫人早习惯主仆这般尴尬的相处,连忙将五梁冠取来要替待诏戴上, 谁知刚刚放妥,楼待诏突然推帘而出。 这下,小宫人不知自己哪里又做错了,盯着镜中晃动的门帘还在发愣, 就听见楼待诏在廊下吩咐,“抽空着人将篱笆修了!” 小宫人欢喜应下,却不敢出门紧跟上去。 自他三年前被分到冷泉阁起,就知楼待诏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人伺候,更不喜与旁人结交。 直到一次患了伤寒,高烧一天两夜,被送水太监发现救回来,这内院里才算进了人。 宫人们都私下议论,楼待诏相貌俊朗、风姿绰约,是当朝闻名遐迩的博士,又得太后、官家赏识。 只可惜人这性子,竟如此凉薄,成天脑袋里修的都是景啊、树啊的,意境虽高却让人望止。 本朝建都近三十余载,官家虽有一后三妃二十四嫔,成年的儿子却只有太子、商王、祁王三人。 太子是先皇后所出,自小身弱患疾早已婚配,僻住东宫。二皇子娇生惯养、处事鲁莽,奈何舅父是护国大将军,年头刚刚娶了傅太师家的二小姐,母族势力朝中无人敢敌。 祁王排行老三,倒是才貌双全、声振朝堂,可惜生母是先皇后的梳头婢女,因子受封如今还只是个嫔。 如今中一直盛传祁王至今没开府,缘由出身低,又有阳龙之好,当然这个猜测的佐证左右离不开这冷泉阁。 但平日里楼待诏待他们也好,也不象其他殿天天责罚奴才,虽然那拒人千里、冷如寒冰的性子让人觉得怎么也捂不热。 可象昨夜那样,耳红脖子粗地要与人相搏,却前所未曾发生过。 由此可见,即便是再严谨自律、再独善其身之人,只要吃五谷杂粮,喝汴河水活着,难免都会有失态之时。 清晨起的早,小宫人感叹完,安排人修篱笆,自己躲到耳房偷懒去了。 去往睿思殿,要绕过御花园湖边的宫墙,那处草木生的茂密,平时罕有人迹。 楼希夷放慢脚步,胸腔里却仍象是抱着个炼丹炉,久久难以平复。 五年前,自己不甘心却也是自愿被困在这宫里, 而昨晚祁王却说,要替他担下这欺君的罪名,去求官家赦免“他”! 且不说他这六品待诏,如何堵住朝中悠悠之口? 一旦真相大白,画坛奇才成为坊间笑谈,将百年师门又置于何地? 朝堂上人人敬崇他是年轻大才、佩鱼上朝的楼待诏,深得官家贵人们赏识, 而他却清醒的很,自己是被人典藏在这宫里的金丝雀! 自入宫起,他已习惯独自到无人僻静处散步,只有将心里的苦闷发泄出来,待会他才能自欺欺人做回那“楼待诏”。 只是今日,他发觉肩上异样,扭头看见一瓣花瓣,透着清雅的粉色清香。 抬头见宫墙外,不知何时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