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无意冒犯。”周翊然的神情罕见地现出一丝仓皇,“晏小姐。” 晏晚儿很快冷静下来,笑了笑,“没事,你还是叫我晚晚吧,晏小姐怪陌生的。” “好,好。” 其实周翊然不是第一个叫她晚晚的人,很早以前就有一个小孩子,胖乎乎的,整天耷拉着两条鼻涕,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 她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她让他站着,他绝不敢坐下。 “就是我说的那个小胖子。” “童桦。”周翊然坚持地说起名字。 “对,童桦。”晏晚儿立即纠正道,“他也是走丢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丢了。就是,突然有一天放学后去找他,他就不见了。但是白天他还跟我说,他留了两粒红糖粑粑,等我放学回来给我吃。” 她絮絮叨叨地讲来。 这些尘封多年的往事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讲出来的时候,晏晚儿都不知道讲的是谁的故事。 “别的小孩子都笑他是个傻子,因为他总是被欺负了也不懂得还手,被人打也是傻乎乎地笑,等人走了以后才敢哭。” 晏晚儿没意识到自己讲的内容没头没尾,甚至没什么逻辑。 “我爸说他是被人拐跑的,我不知道那个傻子去了哪里,会不会也被坏人弄残了当小乞丐。” “没有我罩着,说不定……说不定,他死了,也有可能。” 说着说着,晏晚儿的鼻头酸涩,泪花不禁浮现在眼底。 这是她多年来深藏在心底的恐惧,一直都不敢面对它,但是她始终相信童桦一定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如果那天我带着他去上学,也许他就不会被人拐走。” “其实他不是傻瓜,他只是太善良了。” 眼泪什么时候滑落下来的,晏晚儿如梦初醒般想抬手擦拭,有人却比她先一步,帮她擦掉脸上的湿痕。 莹白色的灯光下,周翊然棱角分明的五官近在咫尺,深邃的眼神里盈着淡淡的温柔,全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心跳瞬间失去秩序。 晏晚儿努力控制着呼吸,“谢,谢谢。” 周翊然坐直了身体,浅然一笑,“不客气。” 自从童桦从她生活里消失之后,她便极力想抹掉这段记忆。但她知道,这根本就是徒劳。 对童桦生死的担忧始终像个梦魇一样,如影随形。哪怕过了二十年,这种担忧依旧刻骨铭心。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她以为说出来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会很压抑,很自责,但事实是她感到了轻松,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果童桦没有死呢。” “嗯?”晏晚儿探究地看着周翊然,“你怎么知道他没死呢。” 周翊然淡定地挽了挽唇角,“别的孩子不都嘲笑他是傻子吗,傻人有傻福,老天爷不会绝到连条活路都不留给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他的理由很牵强,还带着一点迷信的命运学说的色彩,很不符合他大学副教授的身份,但她还是听进去了。 “如果小胖子还活着,”晏晚儿接受周翊然的这个设定,举着叉子的手托住下巴,眼神放空,“那他现在也长大成人了吧,是不是成了一个大胖子了呢。” 周翊然:“……” “那他……还记不记得我?” 晏晚儿将视线拉了回来,刚好就落在了周翊然的嘴唇上。 他的双唇偏薄,轮廓生得很有型,唇线干净利落,紧闭时总会给人一种又欲又撩的禁欲诱惑。 有点想亲,怎么办? 晏晚儿赶紧垂下脑袋,努力地摒弃掉这种荒唐的想法。 把持住,晏晚儿,你不是这种没出息的女人啊。 “晚晚,晚晚?” “啊?”晏晚儿做贼心虚地抬起头来,故作茫然地看着周翊然,“怎么了?” 周翊然抿了一下唇,弯眼笑道,“刚刚你一直盯着我的嘴巴看,我还以为我的嘴巴是不是不干净。” “不是的。”晏晚儿连忙否认,不着痕迹地往侧面挪了挪位置。 “我想童桦一定会记得你的。” “嗯?”晏晚儿这才想起刚刚自己问过的问题,随即心头又旋上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那么小,应该早忘了我吧。” 周翊然目光灼灼,“你不是还记得他吗?那时你也不过六七岁。他又怎么会忘了你。” 晏晚儿的嘴角勾出一丝自嘲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