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不错的,所以不忍直接黜落,还望老师裁定。”
谢墉道“难怪容甫他有些时候,也会笑话你。他说他和你是完全相反,却又完全相同。他呢,是谁也看不起,你呢,是谁都看得起。只是你这看得起的背后,其实或许也是一片自傲之心吧。哈哈,这样也好,只不过你这样生活下去,可要比寻常人劳累多喽”
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事,道“伯元,记得你考生员的时候,那篇史论可是不错。当时我考题是论晋宋失国之因由,你说到晋之失,在于宗王之持节,虽有汝南长沙,而不臣乱政。宋之失,在于边军之不立,虽有种、折诸公,而上下相疑。你如何看这晋时八王乱政之事”
阮元道“回老师,家父颇好史书,因此学生童蒙之时,便闻教诲。这晋代八王之说,本是由于唐人修列晋书,将此八位宗王列于同一传中所来。其实八王各有不同,汝南王司马亮,本身虽无大才,然并无大过,长沙王司马,本也是股肱之臣,不意错信他人。此二王虽救不了晋朝,也不是乱政之人。若将此二王与赵王伦、成都王颖、东海王越这些真正的乱臣贼子相提并论,未免太冤枉他们了。”
谢墉笑道“不错,不错伯元善恶分明,确是有见地。只是伯元,对于金元史,你可熟悉”
清代从乡试开始,第三场的策论部分,便要涉及史论,所以对于读书人而言,掌握一定的历史知识,是高层次考试的必备能力。但金朝在清朝被视为“闰位”,元史公认质量不好,所以考试也极少从其中出题。阮元熟悉的是资治通鉴,宋代历史自然也经常听父亲讲授一些。但金史元史,也只知道个大概,不算精通。遂笑道“恕学生直言,学生不才,通鉴算是熟读,宋史便学得不如通鉴,至于金元史,实在涉及不多。”
谢墉笑道“那你来这江南,可要好好学习一番。就在此处不远,便有一位大儒,对于金元典故,可谓了如指掌。前日与他书信往来,还说准备重修元史呢如此大儒就在身边,伯元可要珍惜这个机会啊。”
阮元一听,想起此处已是江阴,顿时想起一人,问道“老师所言,可是嘉定钱辛楣先生”
阮元所言,便是乾隆朝名儒,史学界泰斗钱大昕了。钱大昕精通经术之外,更好史学。甚至引经入史,把汉学家“实事求是”的思想引入历史研究,提出“言必有据”,成为历史研究不可或缺的圭臬之言。钱大昕一生著述甚丰,其中廿二史考异贯穿秦汉宋元,乃是当世史学名作。
钱大昕原本考过进士,做了一段时间翰林、学政,官至正四品少詹事。但乾隆四十年,遭遇父丧,即归家守制,此后再未回到官场,而是一直居家治学。他号辛楣,后来学生便以辛楣先生称之,此时阮元所在,与钱大昕居所已相距不远。
只听谢墉笑道“就是辛楣先生,伯元,你年纪尚轻,若是只你孤身一人来江南,或许见不到他。但你随老师前来,那就简单多了,老师在京城为官时,与辛楣先生素来相识,想想十年不见,也正想和他畅谈一番呢其实也不瞒伯元说,辛楣先生这些日子听说我来这里典试,也想见我一面呢,想是这一两天,便要到学署了。”
话正说着,忽见杨吉拿了个名帖过来,说道“谢大人,外面有辆马车,车上人递了这个下来,看着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先生。”杨吉在外做事,虽然平日依然自由自在,可也佩服谢墉学识,所以在谢墉面前颇为规矩。
谢墉拿过名帖看了一眼,笑道“伯元,辛楣先生已不用再等了,我们这就去应他进来吧”说着带着阮元,便到门前去了。
到得门前,见门口已站着一人,身材微胖,颌下长髯,须发已显灰白,但面容却甚是可亲。谢墉见了,忙走上前握了他手,笑道“辛楣,没想到京城一别,你我竟还有相见之日眼看着老哥哥也快七十了,这一任学政做完,老哥哥也想着致仕归田了。辛楣气色还是这般好,想来归田治学,可比我四处劳碌强多喽”
钱大昕眼见故人,自然也开心不已,道“金圃兄见笑了,我不过是生性疏懒了些,其实金圃兄做的,才是恩泽后世的事啊。若是没有金圃兄慧眼识人,为天下选出这许多人才来。你说我这一生,就算写出再多东西,那给谁看去啊。我不过是个牧马的仆从,金圃兄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伯乐”谢墉号金圃,钱大昕便称其号,一时二人相互牵着,早已进了内院,阮元和杨吉便在二人后面跟着。
钱大昕正聊得兴起,回头看着阮元在侧,只觉他虽年轻,但眼中目光成熟,想是饱读诗书,又颇有见地之人,便欲出言相问。谢墉已看出钱大昕神色,笑道“辛楣啊,这位便是我去年取录扬州案首,仪征阮伯元,眼下正帮我搜录遗卷呢。伯元,快见过钱辛楣先生。”阮元也走上前来,向钱大昕作揖成礼。
钱大昕听了阮元姓名,也存了几分好奇,问谢墉道“金圃兄,你去年和我说起,你在扬州府取录生员案首,是个不世出的人才,莫非便是此人”
谢墉笑道“正是这位仪征阮伯元,辛楣啊,就在刚才,我还和他聊起晋时八王呢。伯元啊,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