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细白的手狠狠地抓住许远的腰带,用力一拉,长鞭的尾部掀起的气流将许远白嫩的脸上割开一道细细的伤口,那只手再度发力,硬生生将许远拽到了路边! “不要命了!”粉衣姑娘叉腰骂道,“你不是熟读刑律么?为大唐效力的胡人兵马踏死人,可是不判罪的!”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许远流血的伤口,放软了语气骂道,“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来人不是暮秋还能有谁呢? 两两相对,呼吸相闻。 许远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向暮秋,眼底竟是从未有过的一片慌乱。 鲜红的血滴从他白皙的脸上滑落,像一行红色的泪。 暮秋皱眉,用手帕轻轻拭去。 许远再也按捺不住,竟然轻声说了声:“母亲……” 暮秋动作一滞。 可恶啊,自己看起来也不过比他大几岁而已!这小子怕不是吓昏了头了吧! 暮秋立刻柳眉倒竖,将手帕往许远脸上一拍,一股异香钻进了许远的鼻子。 “你自己擦!”暮秋连话都懒得多说,扭头欲走。可她的脚步却被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打断,整条街再度陷入尘土飞扬之中。 那群凶蛮无礼的胡人兵马又折返过来。 暮秋暗叫不好,这群人不会是来找这傻小子麻烦的吧?她有些慌乱地靠近许远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说了声,“还不走!” 谁料,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许远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暮秋拽到了自己的身后。许远的力气很大,让暮秋都吃痛了一声。 “你干嘛!”暮秋瞪了他一眼,却被他的表情吓住了。 他向来都是沉稳周全,温柔细致的模样,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杀气腾腾的许远。 他拽着她,却并不看她,将她护在身后的动作极其自然,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那张总是温柔如水的脸黑气沉沉,嘴唇上那抹好看的弧度也紧绷成了一条尖锐的线,他死死地盯着红马之上那位身穿铁甲之人,目光血红,眼神里盛满了…… 恨意? 这样的神情怎么会出现在许远脸上呢? 虽然差点被他们所伤的确是很难原谅,那群突然来到钱塘的胡兵也的确欺人太甚,可一向待人宽厚的许远,何至于露出如此可怖的表情,那样子,简直就像对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刻骨铭心,永远不能释怀。 暮秋百思不得其解。幸好往来的行人将他俩与奔驰而过的胡兵分隔开,兵马匆匆而过,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许远的异样。 他俩就这样躲在人群之后,彼此沉默。 “你,还好么?”暮秋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啊!”许远也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无妨,无妨!” 他这才握着暮秋的手帕,向她行了一礼,说:“刚才,幸得姑娘仗义相救!改日必将携礼相报!” “那个红衣铁甲之人,你可是认识?”暮秋身处勾栏多年,自然修得一副察言观色的好本领。 “并不认识。”许远语气僵硬,否认的很干脆。他又向暮秋行了一礼,说:“姑娘救命之恩,许远必报!” “得了得了!”暮秋不想逼问,本就是与她无关之事,她摆了摆手,说:“我那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随即又冲许远挤挤眼,说:“往后,你给杲爷送酒,给我留一坛就行!” “不在话下!”许远终于笑了,可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转眼间就从他俊美的脸上消失了,暮秋的手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略略抚平了他起伏激烈的情绪。 他将染了血的手帕收进袖子里,对暮秋说道,“五日后,我会将洗净的帕子与一坛新丰酒留在铁匠铺,姑娘得了空闲,去取便是。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话毕,他转身就走,步履匆匆,很是着急,转眼之间已走出十丈开外。 怎么感觉这在铁匠铺里遇到的少年,一瞬间变了一个人。暮秋看着他那心事重重的背影,想起那句没头没脑的“母亲”,一头雾水。 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她与他也只是陌生人。 暮秋耸了耸肩,转身。表情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她笑了笑,笑容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她提起裙摆进入了晓梦楼。 可许远却停了下来。 那双藏在大氅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真怕自己再待下去,又会在暮秋娘子面前失态。心海上空起伏的波浪几乎要将他自己给淹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