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吐出了一个典故。 “‘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 “可害马者若因咎而去,马群也会遭到冲撞……”卫令姿继续问道。 陷入一瞬沉思,萧彻才答:“让它自绝,便无损其他。” 得到答案的卫令姿心片刻沉下。仿佛早已下了决定,只是在等一个说服自己狠下心来的理由。 她静静抱住萧彻,贪心靠近她眼前仅有的温暖:“太医院算过日子,说臣妾还有三个月便要临盆,臣妾害怕,陛下可否下旨让臣妾母亲进宫陪护,直至臣妾生产。” “好。” “为留侯府加强守卫吧,不断了日常吃用便好。” “好。” 抚着她的肩,萧彻应道。 卫令姿本想着云夫人初来永京,留侯府守卫森严,只要其从此本分,待局势大定后再与之清算旧恨也无不可。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进谨王府的后宅,试图在永京城中搅弄风云, 这于卫氏是莫大隐祸。 大年初三,宫外出了大事。 灵州的姜氏族老们在众目睽睽下绑着姜迟进了永京城,义愤填膺直奔左仆射府。 彼时,姜汲正在城西饮霍家次子的新婚喜宴。赴宴的宾客们只看到姜汲听了管家的耳语之后脸色铁青,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撅过去。 甚至连喜宴也没饮完,姜汲就着急忙慌赶回了府。 原来,除夕当天宫宴散去后,姜迟又去酒楼饮了酒。酒间不知怎的与旁人生出龃龉,争吵后一时气急便取马漏夜冲往灵州,在姜氏祠堂点了把火。 大年初一家家燃点烟花,唯姜氏祠堂燃起大火。 家仆们发现得早,火势未有扩散。可祠堂里供奉的祖宗牌位被烧了一半,族谱则全成了一团飞灰。 因着其父姜沉远在陈国,那些气昏头的族老们无人哭诉,便直接缚了人送到了如今的家主姜汲府上。族老们七窍生着烟一口一个“孽障”,姜汲听了状言后也是彻夜未眠,饮了一夜定神汤。 初四一大早,姜汲将姜迟押进了宫。 承阳殿的人来通报的时候,萧彻正与卫令姿数着胎儿的心跳。 萧彻前脚刚走,卫令姿就经不住程璧的央求跟在了后头。 不算政事,她也就当个热闹凑一凑罢了。 刚到承阳殿外,她们便听到萧彻的声音:“姜家的‘孽障’,烧的姜家的祠堂,舅舅交给朕发落什么?” 无辜又无奈,一副与他无关的语气。 “姜迟乃是陛下的臣子,就是陛下的人,姜家族老不敢发落,臣更不敢发落。”姜汲随后道。 “他犯的不是国法,也未贻误公职,这让朕如何发落?” 不必看萧彻的表情,卫令姿也能感受到他的费解,“或者舅舅告诉朕,依照姜家族规,毁祠堂烧族谱应该如何?” 殿里一阵沉默后,姜汲才背出族规:“依照族规,毁祠堂烧族谱均属忤逆不道,当将祸首当着姜氏族人架木以焚。” 萧彻赞同,很是无所谓:“那便焚吧。” “可姜尚书膝下仅此一子,他当下正出使陈国……” “舅舅想要如何处置呢?” 里头君臣二人如同拉锯般你来我往几番,萧彻才问。 考虑再三,姜汲字斟句酌道:“姜迟私德不修,然公心尤在,不若初六复朝后,在朝上由百官一议,以作定论……” “行了,回去吧。”听到此处,卫令姿转头便往回走。 绿珠忙忙跟上。 程璧楞了楞,虽然跟上了但神情惴惴不安。 卫令姿拐到了宫廊,才对着程璧叹了声:“没听出来吗?姜上相想保他。” “姜上相是姜家的家主,大可听那些族老们的话把他架起来烧死以正族规,找了个托词给陛下处置无非是希望陛下开口留他一条命。” 文臣之家出个年轻将军不是容易的事情,为一时私愤这姜迟当然该杀,可为了姜氏荣光姜迟就该保下。 卫令姿自问,换作是她,断无法如此冷静。 身为姜氏家主,姜汲一夜间便在心头做下了利弊权衡。此人眼光之长久,格局之远大,实非一般,就算是姜氏那些坐镇灵州的族老们都不及他。 “可陛下……” “陛下不想管这个闲事?”卫令姿看穿程璧的想法,解释着,“陛下摸到姜上相的底了,两个人都在找台阶呢。放心,等初六复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