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下,徐夫人踩了使劲起哄的姜伯仁一脚。
姜伯仁忍痛道:“给姑爷换个小碗吃饭。”
姜吟特意叮嘱了丫鬟拿多大的碗、装多少饭来,她是清楚顾泽的饭量的。
姜伯仁欲拿起酒壶给顾泽斟酒。
姜吟立刻明白了父亲的用意,用手挡住了顾泽手边的酒盏。
“爹爹,你就消停点儿。阿泽他滴酒不沾的,碰杯就倒。”
“饭也吃不得,酒也喝不得。”姜伯仁冲顾泽笑了笑,“阿泽,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尽听妇人之言?你将来是一家之主,你自己决定陪不陪酒。”
顾泽对姜吟温柔一笑。
“尔尔,不用担心我。父亲他今日高兴,我就陪父亲喝一点。”
“那我来倒酒。”
姜吟提起酒壶倒了小半杯酒递给顾泽。
顾泽与姜伯仁碰杯,确实小抿了一口,整张脸发红,晕晕乎乎地醉倒在桌上。
徐夫人数落起姜伯仁,“老姜,看你这瞎折腾的。虽说阿泽的家就在对门,但这样将阿泽送回去也不合适。”
徐夫人细想了想,吩咐丫鬟喊小厮来将顾泽背到客院去,又吩咐姜吟道:“尔尔,你等会儿喂点醒酒汤给阿泽喝。”
“让丫鬟服侍阿泽就是了,我宝贝闺女哪里能服侍人。”姜伯仁望向姜吟,“尔尔,别听你娘的。她自己嫁给我就从来没服侍过我,还教你什么三从四德,那都是坑害你们小娘子的狗屁糟粕。”
徐夫人早让丫鬟取来了一柄又长又宽的戒尺,这气头一上来,便拿戒尺往姜伯仁身上狠狠抽打。
“你现在知道心疼闺女了。你要是个中用的,当年朝朝被尚是惠王的陛下求娶时,你就该拒了那门婚事。我的朝朝啊,明珠美玉般的姑娘,却被降妻为妾,在宫里过着见不得人的鬼日子。”
姜伯仁起初还躲,听到徐夫人说起长女的婚事,老实地跪在徐夫人身前,任由徐夫人打。
“爹爹,母亲。”姜吟跪在姜伯仁身旁,“这么多年了,长姐已经对当年事、当年人释怀了。”
“听说许平生由顾首辅举荐,下月将从素京调回玄京担任礼部尚书一职。我不怕你姐姐对许平生还有情。你姐姐她啊,从来都是将姜氏满门的荣耀看得比什么都重。当年她被许平生误会是贪慕虚荣之人,而今许平生回来了,就怕这故人与她反目成仇。”徐夫人忧女之心天可怜见。
她扶起女儿,瞪了一眼想要跟着起身的姜伯仁,喝道:“你继续跪着。”
姜吟:“待许平生回京,我与阿泽去试探一下他。他是阿泽父亲的门生,总要给我们夫妇二人一点面子的。”
徐夫人听到女儿说出“我们夫妇二人”几字,捏了捏女儿软滑白嫩的漂亮脸蛋笑道:“尔尔,当真是造化弄人。六年前,你姐姐想嫁与她青梅竹马的许平生不能够。六年后,你却嫁给了阿泽。但是尔尔,你不要勉强自己,我与你爹爹是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对对对,你母亲这句话说得对。且他们顾家子拒了我们姜氏女一次婚,我们姜氏女怎么就不能拒他们顾家子一次婚?”
姜伯仁今日虽接受了顾氏夫妇的登门道歉,仍未咽下心中这口恶气。
徐夫人一戒尺狠狠抽在姜伯仁背上,“你当个哑巴行不行?”
“女儿已不是三岁孩童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女儿不会意气用事的,就算女儿拒婚,脸痛的也不是可恶的顾霁,是对女儿一向很好的阿泽。”姜吟自有法子收拾顾霁,只是时候未到,顾霁的报应且早着呢。
*
客院西厢房,小厮打温水擦洗了一遍顾泽发烫的身子。
姜吟坐在床旁的绣墩子上,摘下了手腕上的一对翡翠缠枝镯,端着汤碗将解酒汤一勺一勺喂给顾泽喝。
他此刻的面皮白里泛红,精致的眉眼越显清秀,让姜吟不由暗自感慨,就算他不是自己心悦之人,也是能让自己赏心悦目之人。
“尔尔……树上危险……”
姜吟听到顾泽的呢喃细语,猜测他在做梦,应是梦见了他们的小时候。
她暗恋顾霁之前,也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娘子。
而顾泽一如既往的温柔内敛。
她下河摸鱼,小顾泽就提着木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生怕她被水草绊住、或被暗流卷走……
她爬树摘果,小顾泽就一动不动站在树下等着接她丢下来的果子,好几次也接住了不慎踩空从枝头掉下来的她……
他而今身上脸上的陈伤旧疤,都是为护着她的安危留下的。
床上的顾泽翻了一个身,压住了姜吟的衣袖。
姜吟不忍心打搅他好眠,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静静守着他。
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姜吟小声吩咐采月采星去赶走它们。
时值黄昏,倦怠的姜吟打盹醒了,发觉自己身上披了绒毯,而床上空空,已不见顾泽的人影。
“翰林院拘了一个侍讲学士,顾二公子被翰林院的苏学士叫走了,连带我们主君也回北镇抚司当值去了,全城戒严。”采月道。
“侍讲学士?可知道姓什么吗?”姜吟问道。
采星回道:“姓海。”
姜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