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仍不住有将领擎着酒盏向她走去,裴璟霄干脆撇下身边众将,几步挡在花半夏跟前,面色不善地扫视着众将:“怎么,本王指挥三军首战告捷,尔等不来敬敬主帅,反倒只顾围着花总管打转,却是何意?”
众将领被裴璟霄说得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朝着裴璟霄蜂拥而上。
这其中有知晓内情的自不消说,彼此均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秘微笑。
当然也有一头懵的,心说九殿下怎么这般小心眼?
堂堂一位主帅,哪有同下属抢功劳的道理?
还有喝大了心眼迟钝的,举着酒盏心有不甘地望着花半夏,却冷不丁对上裴璟霄噙了霜雪般的眼神,吓得心里一个激灵,忍不住直往后缩。
甚至还有人以为自家大帅还未能从战场上收心,瞧他那眼神,指不定哪会儿脾气上来,就将他当成敌军,一刀砍了……
裴璟霄高大的身形将花半夏挡在身后,见众将踯躅着不敢上前,他心下隐隐有些得意。
可惜这份得意并未持续多久,万生坊内部又开始互敬了。
这次花半夏身为坊长总不好推辞,不可避免地又与人觥筹交错起来。
她早忘了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又三杯两盏下肚,很快连站都站不稳了。
才拎起酒壶要再给自己满上,不觉身形一阵晃悠,直冲一旁的桌角栽下去。
旁边,江晓生眼尖,怕花半夏磕着,连忙上前搀扶,不料却扑了个空。
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裴璟霄长臂一探将花半夏拉进怀中,托起她膝弯,将人打横抱起,凝着怀中的女子目光温软:“本帅亲自送她回去。”
江晓生看宴席已近尾声,众将领个个酒意阑珊,谁人何去何从也早就无人在意。
他心想,送花总管回去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江晓生挠头讪讪:殿下刚不是还跟人喝得起劲,难不成后脑勺长眼睛了?
而且花总管平时明显是存心冷着他,这会儿他这般送人家回去,经过花总管同意了吗?
思及此,才要上前阻拦,却被蒋瑜按住肩膀拦下来。
后者冲江晓生挤挤眼,压着嗓子道:“别不晓事。”
江晓生瞅了眼按在肩膀上的葱白手指,刷一下子飞红了耳尖,加之酒意上头,彻底忘了自己适才想做什么。
*
裴璟霄抱着花半夏大步穿过一座座山丘般的营帐,忽听她口中喃喃嘀咕着什么。他低头略略凑近,方听清楚她说的是“好累。”
他怔了怔,不觉放缓了脚步,须臾轻叹一声:“我知道。”
怀中人搂着他脖颈的双手又收紧了些。裴璟霄心头滚过一阵热意。
花半夏的头垂靠在他胸前,身子温热柔软,像个毫无防备的婴孩,轻易便激起他的保护欲。
此后再不许你在外人跟前饮酒,裴璟霄心中默默地想。
但如果可以,他倒情愿这么一直走下去。
可惜花半夏的帐篷已经近在眼前了。
裴璟霄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床榻,才要将人放下,又听见她的低语。
与此同时,花半夏搂着他的手陡然用力,致使他一下没站稳,与她撞在一起。
猝不及防,唇角触及一片温热的柔软——是她的唇瓣。
这……这纯属意外。
裴璟霄并未想过趁机占人家便宜,双臂支撑着起身时甚至想,万一花半夏醒来,他该如何向她解释。
怎料下一瞬,才刚要直起的身子又被她一把拽回去,唇畔传来她的轻轻温存,如同春日缠绵的雨丝。
裴璟霄眸底幽暗,虽神色未动,心底早已掀起惊涛巨浪,不由自主激烈地回应着,直到唇角清晰地传来一下刺痛。
他闷哼一声,长眉微蹙:怎么还学会咬人了?
忽听见她嘤嘤呢喃:“连你也骗我……这世上我还能信谁?”
裴璟霄一愣,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心疼,撕扯般的疼痛在心底蔓延,连眼眶都潮涩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他的确错得离谱。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生弥补,只求换得她的原谅,“这局我赌上性命,你…敢不敢赌真心?”
不知花半夏是否听见了他的话,依旧咬着他不肯松口。
裴璟霄眼都没眨一下生生受着,任血腥味在唇齿弥漫,惟愿如此能让她好受一些。
唇边一片咸涩、湿凉,裴璟霄一愕,微微抬头看向花半夏。
她泪眼朦胧望着他,抽抽噎噎地开口,语气尽是迷茫:“……我又该怎么办?”
裴璟霄感觉心都要碎了。
他给不出答案,只能将人揽过来,安抚般一下下轻捋着她的后背,一直等到她呼吸均匀绵长,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裴璟霄将花半夏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最后又将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一面做这些,一面压下心中的悸动。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女子的睡颜,心中从未如此满足。
这个女人对他有情。
*
第二日天光大亮,花半夏睁开眼,头疼得像要裂开,抿了抿唇,感觉唇瓣像被蜜蜂蛰过,一片肿痛刺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