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郑公公已向齐敬泽透露了圣人之意。
五坊诸事繁杂,而齐敬泽已过天命之年,近来又代总管之职,早觉力不从心,有心提拔花半夏,无奈事有不成,上头一直有人压着。
眼下总算等来这个机会,于是连忙道:“回圣人,夏荔精通多种驯术,禽、兽、蛇、虫无所不包。此前他早在协助料理坊中事务,如今史总管告老还乡,老夫亦是年迈多病,万生坊亟需年轻精干者主理。”
元熙帝深以为然。
夏荔忠心勤谨,心思活落,精力旺盛,如今的万生坊所缺少的正是这般人物。
他暗暗记下此事,待庆典结束后,特地将花半夏叫到跟前:“孤听闻你除了驯禽,还精通驯兽之术?”
“小人不才,学过些皮毛。”花半夏恭谨跪拜。
帝似笑非笑道:“下次孤要亲自去兽坊,考考你的驯术。”
“小人惶恐。”
“再过些日子锦华宫便要落成,届时仍少不了万生坊助兴。此事便交由你与齐副总管负责,莫要让孤失望。”
“遵命。小人定不负皇恩,尽心筹备。”
待元熙帝一行人离去,花半夏缓缓站起身,死死盯住伴驾行于阴影中的一曳紫衣,冷冽的目光如同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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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端阳过后,天气便是阴雨连绵,连日不开。
受此影响,锦华宫落成典仪也不得不延期举办。
不少鸟兽受不了潮湿生了病,为能及时治好它们,不误大事,花半夏不得不日夜盯着。
此时白家楼一间茶室内,激荡的风雨声中,裴璟霄边听葛荣汇报朝中的进展,边用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因风头日紧,他已转移至更为安全隐秘的永宁坊居住。
这反而意味着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另外,他安插在花半夏跟前的眼线也定期给他报平安。
此人之前还顺手帮花半夏料理了几个小鱼小虾,连内务府的廖公公也一并敲打过。
“眼下一切安排就绪,就只等大鱼上钩了。”葛荣搓着大掌,眸中难掩兴奋。
“很好。”裴璟霄说话间,长指从桌上一只白莲纹茶盘中捻起一小块冰糖。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的暗号。
裴璟霄朝葛荣点点头,后者开门将人放进来。
来人是霍准。他一进门便神色焦急地冲裴璟霄叉手言道:“殿下,出事了!”
*
两炷香前,康乐坊,江晓生只身来到花半夏和裴璟霄租赁的小院门前。
他身后背着一个蓝布大包裹,里面是一些碎布和一整张灰熊皮。
此前,花半夏同他计划欲借锦华宫庆典复现旧案,进而在御前伸冤告状。
她告诉他抓到段庆臣的消息,届时欲将其作为关键证人。
二人计划在猛兽表演前一晚,打着运送参演猛兽的幌子,让段庆臣混进宫。
江晓生身上背着的这张熊皮便是过会儿用来装段庆臣的。
庆典在即,花半夏身为坊长根本无暇分身,故而运送证人的事便交由他来处理。
一大清早,花半夏带着他领了对牌,借口外出办事,放他悄悄出了宫。
但在去南山押段庆臣之前,他还需替花半夏办一件事。
那就是送一张字条给康乐坊这间小院的男主人。
花半夏告诉他此人姓景,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男子。
江晓生心知花半夏在这生死关头还想着给人留言,此人必定是对她极为重要之人。
故而他不敢马虎,出宫后早早赶到了康乐坊。
面前大门紧闭,上面横着一把铁锁,显然主人并未在家中。
江晓生摸了摸怀中的字条,心想最好还是能见上一面,将字条亲手交给那人。
虽然花半夏也交代过,对方可能不在家中,万一遇不到,将字条留在家中即可,还给了他小院的钥匙。
江晓生坐在门前的拴马石上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
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再晚可要耽误提人了。
他抿了抿唇,随即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院门。
斜对面一家茶楼上,二楼临窗位置坐着一名身穿黑色圆领缺胯袍的高大男子。
他边状似慢悠悠喝茶,边将江晓生的一举一动悉数看在眼中。
*
江晓生进屋后,将那张字条压在正厅乌木桌的一个茶壶下面,最后锁上门离开。
他在最近的巷口雇了辆带篷的马车,继而扬鞭驱马,直奔南山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江晓生按照花半夏所说的位置,找到了山间的那栋小屋。
他穿过密密匝匝的树丛,刚要提步上前,头顶上空陡然一道黑影一闪。
若不是他学过驯术,及时闪身避开,险些被那黑影扑倒。
那是一头年轻、矫捷的花豹。
它原本躲在近旁的一棵大柳树上,看见江晓生来,便猛地窜下树,对他发起攻击。
此刻,那头花豹正压低头背,龇牙咧嘴地准备再次扑向他。
江晓生猛然想起来之前花半夏的叮嘱,慌忙从袖间取出一包药粉扬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