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
白日想明白了,夜深人静时突然又拧上了。
起起伏伏折腾下来,章瑛自己都又烦又累。
现在,余姑娘的话给了她一个新的方向。
不管陆念母女的本意是什么,但这个法子不会刺激到母亲,又能多了解姨娘,她是愿意的。
阿薇观她神色,就知她听进去了。
她把两个食盒都盖上。
手指抚过盖子,阿薇看着章瑛,问:“现在,您要提哪一盒回去?”
章瑛愣了下:“提回去?”
“是啊,”阿薇轻声细语地道,“提她喜欢吃的,让她高兴一下,还是提她不喜欢吃的,看她是个什么反应,夫人自己决定。”
章瑛摇了摇头:“我都不拿。”
“是吗?”阿薇语气平淡极了,似乎章瑛怎么选、她都无所谓的样子,“对了,您记得上次我母亲替您找的那位伺候过温姨娘的嬷嬷吧?”
章瑛自然记得。
那时,她想了解姨娘又无从入手,书信给陆念求帮助。
陆念找到了个嬷嬷,虽然没有告诉她那嬷嬷具体名姓,但从转述来的消息看,也确实没有骗她。
能说得出母亲从前院子摆设布局,知道怡园到竹园要如何走,定是当时真真切切在府里做过事的。
若不然,陆念想编也编不出来。
阿薇道:“她讲过,温姨娘病中不喜荤腥,她是吃豆芽、豆干和山药的。”
张嬷嬷讲过吗?
自然没有。
张嬷嬷根本没有伺候过温姨娘,又如何知道?
阿薇可以信口开河,章瑛也无处查证。但这三样东西,章振礼是吃的。
而且,他还和陆念说过一事。
安国公附庸风雅想亲自养,却是养什么死什么,最后实在不甘心、养了回豆芽。
豆芽发出来了,安国公挺高兴、招呼了家里人看。
兄妹三人自是夸赞,安国公夫人却挎着脸让下人连豆芽带盆都扔出去,嫌弃安国公丢人。
前脚丢了,后脚章振贤让人偷偷捡回来,凉拌了给安国公,叫安国公好生感动。
章振礼是当乐子说的。
陆念告诉阿薇时,两人都觉得不太对。
种个豆芽,有丢人到要发火丢东西吗?
今儿看到吃食,阿薇才晓得是“挑食”过了头。
留下这句话,阿薇再不多言,留下两个食盒给章瑛处理,自己抬步离开。
章瑛站在原地,垂着眼,良久都没有动。
半晌,她咬咬牙,提起其中一只盒子,回了厢房。
嬷嬷给她开了门,问:“您提的什么?”
“一点吃食,”章瑛道,“母亲吃过了吗?”
“夫人回来后就躺着休息了,还不曾吃。”
章瑛点了点头,绕过隔断,就看到安国公夫人合衣躺在榻子上,精神萎靡得很。
“您中暑才好不久,又接连几天为皇太后祈福,饿着肚子怎能扛得住呢?”章瑛劝道。
安国公夫人撑坐起来:“怎得才来?”
章瑛避而不答,只是道:“凉拌素丁、杂蔬丸子、清炒芹菜,还有白菜豆腐汤,可惜有些凉了,好在这个天也不怕吃凉的。”
边上嬷嬷闻言欣喜:“夫人您看,都是您爱吃的。”
安国公夫人憋在心里的不痛快,一下子散了一半。
看看,阿瑛还是念着她的。
她爱吃什么,阿瑛都知道。
母女之间有什么大仇大怨?
坏的是挑事的陆念和余如薇。
阿瑛性情单纯,被哄骗了才会一口一句“姨娘”“姨娘”的。
她就该唾骂那混账两母女,而不是和阿瑛置气,不然,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安国公夫人越想越是这个道理,脸上有了笑意:“凉了怕什么?天闷,热的我还吃不下去呢,来来来,阿瑛陪我一道吃。”
章瑛坐了下来。
安国公夫人吃得高兴,章瑛却是食不知味。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怯懦。
她不敢拿另一盒来激怒母亲,可她连什么都不拿的果决都没有,犹犹豫豫提了这盒回来……
或许,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给母亲送了一盒爱吃的了,那她过几日再打听豆芽什么的时候,就能少些不安和内疚了。
当真是,自欺欺人!
章瑛自嘲地笑了笑。
安国公夫人注意到了,问:“没胃口啊?”
章瑛低低应了声。
“你向来就不爱吃这些素的,你就爱吃虾吃蟹,”安国公夫人柔声道,“我们这就回去了,让厨房给你蒸蟹吃,再炒个虾,虾油熬个粥。”
章瑛的呼吸紧了下,挤出笑容来:“您记得真清楚。”
“你爱吃的,我能不记得?”安国公夫人笑了起来,“我连你小时候吃什么、不吃什么都记得,你那时可比现在挑多了。
虾有籽的不吃,蟹蒸得掉脚了也不吃,还不吃姜、不吃芫荽……”
嬷嬷在一旁附和。
两人数了一圈,直数得章瑛心痛万分。
几番犹豫,她逼着自己说出来:“您不吃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