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崇沉声:“只是现下,如若东辰皇帝知道柔伊对待使臣如此,定还会有不少争端。”
诚心互市,却路上遭了收取商道之费事,换谁都是一腔怨愤。
“无论如何是我们理亏,”隼不言蹙眉,撇过头去:“怪我,早该知道大王不会派人专门来收取商道上的钱财,闯下这般祸事......”
他闭了闭眼,语气坚决道:“倘若东辰问起,就先让臣去顶罪,魏时兆终究是个隐患,大王不必忧心,慢慢查便好。”
魏时崇心中一震,眉心拧成了一道沟壑,垂下眼摇了摇头:“本王怎会让昔日兄弟犯险?东辰问起,自然是本王这个领头人交代,只是怕王后那边难堪......为今之计,只能先安抚好眼下。”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隼不言作揖道:“臣但凭王上吩咐。”
“即日起,拨出银款发放给出柔伊的东辰使臣,凡是东辰来的使臣,城中不得慢待无礼。”
魏时崇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庄重:“废黜裴查兰互市都尉一职,互市一事便交于你一手管辖了。”
隼不言抿唇,心中虽有酸涩,更多的也是欣喜。
魏时崇深深看他一眼:“不言,本王要谢过你。”
万事开头难,魏时兆已开始布局,他身边没有多少能尽信之人,商道远离王都,驻地在此,实属不易。
隼不言抬起头,看着魏时崇于心不忍的样子,轻笑一声:“臣生于柔伊,少年生活颠沛流离,幸得王上提拔才有今日......”
他撇开眼,随意摆摆手:“这有什么值得说的?如此要务,朝中定是有不少人嫉妒我。”
风卷着黄沙弥在两人周遭,眼前的景象也逐渐灰蒙蒙一片,隼不言的衣角早已脱了的丝线随着飘扬,一番折腾沾染着不少尘垢。
魏时崇张了张口,良久,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自然。”
隼不言一笑。
魏时崇敛神,旋身离去。
山高水长,故人长离乡。
*
郸城,诏狱内,魏时崇只身走进来,身后是紧闭的石板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霉土味,令人作呕。
魏时崇走近一间狱房。
看清来人后,曾显瑜眉梢微挑,声音嘶哑且轻缓:“见过王上。”
狱中人衣衫褴褛,束发凌乱,身下是泥浆糊成的地板,他坐在一堆烂茅草上,脸上尽是土灰,了无往日跟在魏时兆身边的精气。
魏时崇忽然嗤笑一声,语气轻佻:“久闻先生盛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曾显瑜双手被镣铐禁锢,闻言哼笑一声:“大王今日前来便是单单要讥讽老夫?”
魏时崇眯了眯眼:“开门。”
身后的狱卒将门打开,躬了躬身子退下去,魏时崇走至他身边缓缓蹲下身,曾显瑜憋着一口气将头撇过去。
“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魏时崇弯唇:“本王十分佩服先生,若不是先生早已为左贤亲王的幕僚,本王定会请先生入王都好生重用。”
曾显瑜咬着后槽牙,冷哼道:“那真是谢过王上赏识了,老夫不过有一些小聪明罢了,还比不得王上的那位幕僚。”
此话一出,两人不免都愣了愣。
这幕僚一说,自然是魏时崇与魏时兆夺位时,魏时崇的得意助力——谌梵昇。
谌梵昇与曾显瑜,本是年轻时一同云游的好友,来了柔伊更是以兄弟相称,后来谌梵昇被黎洚招入府中,魏时崇便日日去黎府向谌梵昇讨教,后来母亲长辞,魏时崇便去了黎府,拜谌梵昇做先生。
多年前,魏时崇曾遥遥见过曾显瑜一次,两人似乎在商议什么事,谌梵昇虚掩着书房的门,不多时,曾显瑜破开房门甩袖离去,魏时崇走进屋子里,便只见谌梵昇独自叹气。
谌梵昇也曾提及过曾显瑜,但都只是寥寥数语,每次说到“他是个聪明人”却又戛然而止。
魏时崇不明所以,可也知道这是他的憾事,便也不再细问。
如今看来,两人之间定是有不小的过节。
许是知道自己失言,曾显瑜蹙眉,不再言语。
魏时崇却不会顺着他,只冷笑一声,了当问道:“先生的意思是与谌梵昇相熟?不过谌梵昇只是旧时相熟的一位故人罢了,他不愿留在本王身边享尽荣华富贵,却跑到那东辰之地效力,本王早就厌弃他了,先生又何出此言呢?”
他语气冰冷而决绝,曾显瑜一愣。
“怎么可能?”曾显瑜顿了顿,觉得定是诓骗他的,施施然道:“谌梵昇最是忠心,他觉得王上有过人之姿,便会一始而终辅佐到底......”
他顿了顿,看着魏时崇忽然话锋一转:“若是我未记错,如今我柔伊王后是东辰来的和亲公主吧?王上还如此重视这互市一事,想必是对东辰十分看重,既如此,王上又何需与谌梵昇交恶呢?”
他戏谑哼笑一声。
魏时崇蹙眉。
“左贤亲王多时不与本王往来,封后典也没来观望,先生还能知道的如此清楚,真是令人钦佩啊。”
曾显瑜噤声。
魏时崇没心思跟他聊东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