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飞雪苍茫,北风凛冽,以茫茫苍穹作烘炉,熔万物为白银,大雪纷飞,风割得皮肤生疼无比,来往人员皆身穿皮草大氅,头戴高帽,裹得严实以抵御严寒。他们即便身着长靴,但大雪漫过膝盖,只得艰难挪步。
恰逢北国雪时,官兵未免懈怠,大雪落如几尺深却无人理会,来往车队早已扫出一条小道容人前行。
不多时,穹顶红日渐出,大地平添暖意,大雪开始消融。
东夷之地与契丹八部接壤,边境地界争端难定,即便适逢隆冬新日,皇帝依旧派取一万精兵守卫边境地带,而契丹族有誉“马背上的民族”。
他们即便面对这类艰难天气,依旧游刃有余。两国看似相安无事,边境地带双方皆有货物往来,与剑拔弩张、硝烟弥散的敌对势力截然不同,两国百姓相处起来祥和一片。
再追溯些时日,大颂早有两国百姓通婚的先例,只是契丹八部逐渐暗中不满朝贡一事,暗中积蓄势力意在反叛,只是意图隐瞒,大颂皇帝只得加强边境防控事宜。
一面容黢黑的男子相较东夷之地百姓,更为身材瘦弱,满头青丝已被银絮覆盖,转为白发。
他满不在意地伸手乱拍一通,拉下覆面的一片棉布,空气中当即氤氲起热气。
随即男子在院外跺了跺脚,长靴上积蓄的雪块簌簌而落,才提步入金缕院中。
楼内几个店小二忙得不可开交,男子不慌不忙等了一炷香功夫才有人来迎。
店小二满脸堆笑,方言掺杂着大颂通用的言语:“这位客官可来得不巧了,一楼的位置早被人抢光了。”
男子声音粗糙低沉:“无妨,二楼走廊也可,外面天寒地冻,不过来金缕院中喝一壶酒暖暖身子。”
“得嘞客官,二楼请,走廊座位多得是,一会这表演可就结束了。”
男子拦住他,随即将棕灰色围脖取下:“对了,一会我手下若是来寻,交代一声让她上来寻我,我名讳为徐。”
“好嘞大人,大人若是通传得不够及时,还望多担待。”
“去忙吧。”男子一挥手,慵懒地转身上楼。
他口中嚼了根麦草杆,仔细吮吸其中汁液,随即用纤细处剔了剔牙。
二楼视野不佳,收音也弱些,是以一般听客都买一楼的票。
只怕这几日东夷百姓无所娱乐去处,这金缕院恰是戏耍的好去处,且消费实惠,是以往来之人居多。
男子五官精致偏柔和,甚至不见喉结,偏生肤色偏黑,来往接客送客的小姐依旧多看了此人两眼。
一楼正是院中有名的头乐甯芙在台子上献舞,她腰肢纤细,舞姿婀娜有度,眼光妩媚勾人,台下不少来客皆闻名而来。
只是头乐只卖艺不卖身,多少乡绅贵人垂涎其美色,欲高金购甯芙小姐共度良宵,皆被她不动声色地推脱过去。之后有人强求,甯芙甚至不惜以命相逼,那贼人只得作罢。
这位甯芙小姐,是出了名的刚烈脾性,是以那些贵人只得捧场她的表演,甚至不惜千金购小姐一笑。
甯芙青葱玉指,姿态妩媚撩拨怀中琵琶,只是弹出的曲子清脆悦耳,牵动人心似身临其境,复轻拢慢捻,复嘈切错杂弹,乐声不绝于耳,余音绕梁几乎三日难绝。
偏就是甯芙这刚烈脾性坚韧心性,与外表妩媚勾人形成强烈对比,那些官人只暗自叹惋如此明珠落此风尘,命运实难抗争。
“救命啊救命啊,姐姐救我性命。”有女子忽然出二楼客房闯出,衣衫不整发饰散乱,声音凄切无比。
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表演暂且停止。甯芙徐徐停下舞姿,看向二楼动静,似已明白发生了何事。
女子身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外袄垮垮搭在肩上,她妆容昳丽妩媚,只是美人惊慌动容,泪痕犹在。朝手上看去,她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水果小刀,上边带着新鲜的血迹。
她匆匆赶到甯芙身旁,惊慌失措地躲在其身后。
甯芙小声叮嘱:“一会你且莫声张,放心有我护你。”
“……姐姐,那位客人要强加于我,只是晓儿卖艺不卖身,晓儿慌乱无比只得戳到了他的胳膊。”
有人慌慌张张从二楼客房追出,他捂住自己汩汩朝外流血的胳膊,对着晓儿破口大骂:“何处的小蹄子如此刚烈,老子看得起你,才让你服侍老子,你个臭婊子竟敢扎破了老子胳膊,痛死我了!赶紧滚出来,老子势必要打死你。”
看到甯芙挡在她面前,连连叠声阻拦,客人碍于甯芙不好发作,只得高声呼唤跟随而来的两个手下。
见到两个彪汉闪到台下,甯芙嘴如抹蜜般搭在客人胸膛,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客人的胳膊。
“让妾身好好瞧瞧,哎呦,林大人,这怕是疼得很,妾身这就让人送药过来,小二,小二,药何处去了?没见林大人都等不住了?”
客人被阵阵馨香熏得迷住了眼,他略陶醉地一嗅,随即又退后一步命手下上来。
“把那个臭婊子给本官抓起来!伤本官这么重,非得要扭送她坐牢不可!”
甯芙轻轻一笑,嗔怒:“林大人,这是怎么说的?我们晓儿本就卖艺不卖身,林大人强迫晓儿,本就是不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