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到了。”
“还不将刘兄请进来。”曲修斓责备手下之人怠慢,随即从案几上起身去迎。
不日即将冬至,长岑州百姓忙碌非常,大颂冬至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日子,除了皇家祭祀以外民间也会有冬至祭祖的习俗,百姓们皆会准备鸡鸭鱼肉、水果糕点等物进行祭祖活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山林间扯开幡帐,香火四溢,虔诚之人纷纷鞠躬以致敬意,祈祷来年万事顺遂、风调雨顺。
除此以外,长岑一带适逢冬至便温度骤降,为御寒,民间有诸多广为流传的活动,如文人热衷的“九九消寒”式饮酒、数九与梅花,尽显风采。
“外面寒风正盛,迷得我那帮手下险些失了方向,所幸本官早早便赶赴此处,不至于怠慢曲大人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还没有过来,大人放心。”
刘祖晟从怀中取出两个中等的酒壶。
“尝尝我夫人手艺如何。”
曲修斓哈哈大笑:“不猜便知这是嫂嫂所酿的米酒,自九月九后便一直想着这口,没想到嫂嫂临近冬至也备下了。”
“你且将这两瓶米酒带回去,若是喝完了尽管登门与本官讨要,你嫂嫂这手艺独到,所幸适逢冬日她这类物品都制备不少,你小子算是有口福了。”
两人相视一笑。
“虽勾出了我腹中馋虫,但本官还是得忍住,一会搜查证据喝得伶仃大醉成何体统?”曲修斓命人将米酒带了下去。
他收敛起笑意:“大人您可准备好了。”
温馨一瞬而过,刘祖晟也沉静道:“自然,不知你们查至何处了?”
“刘大人实不相瞒,昨日我与太子殿下已查到一处地方有破绽,只是极其细微,几乎不被人发觉。”
话音刚落,长孙桐羽口中衔着包子入门,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他大大咧咧将包子吃掉,热情道:“听闻长岑州肉包出名,忙碌了大半个月算是有时间买来尝尝,果真不同凡响,这还是本太子让手下四更天买来的,这几日包子铺生意兴隆,连我都插不得队啊。”
他孩子气地摇头晃脑,惹得刘祖晟与曲修斓弯起嘴角。
“太子殿下尽管吃,本官与曲大人早已尝过数次,的确佳品。”
他们只以为太子久居深宫养尊处优,吃遍了佳肴珍馐,对乡野之菜不屑一顾,没想到他对民间小吃颇有研究,赞誉有加。
“二位大人方才在讲什么?”
“没有大事,只是我们二人决定今日之内便要出个结果。”
长孙桐羽不动声色喝了口茶:“那是自然,冬至也好与亲人团聚。”
“既然如此还请曲大人先将昨日得的破绽与本官呈上吧。”刘祖晟坐在房间另一端的小案几旁,换了手拿怀中手炉。
“命人再给地龙中加些炭火,其余人将这里收拾妥当便出去候着吧。”
“是。”
曲修斓将那一册文书呈递给刘祖晟。
他解释道:“之前许澈口中振振有词,说云城相较其余三县多交了三千两白银,其差额大多数出自杂税,如布匹、棉布等税上,且近些年地方官宦压榨民脂民膏,逼迫百姓多交了许多,闹出不少人命案子,最终也不了了之。”
“我与太子殿下在云城这些项目的数额上与《大颂典籍》仔细比对,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何处古怪?径直报来。”
“许澈与宋玥计算方法是将杂税全部笼统计算在一起,再按照百姓人头均分下去,所得云城多交出三千多两白银,而事实并非如此。
《大颂典籍》上记载,云城因火草布与纺织业盛行,所以要比三县多交这两方面税,按此税可抵部分税务,云城每年只需凑够三千匹火草布交由官府便可,且百姓已习惯此法,许澈无稽之谈,只说数额不符,实则这笔数额早就进了她的腰包,她反而还贼喊捉贼。”
“其余各县如何?”
“云城隔壁岁城,方俊海已开始推行陛下的‘两税法’,他将杂税统一兑换成粮税,且百姓可用劳务抵去官府徭役,他这样也有弊端,地方有许多地皮归乡绅私盈,导致许多百姓无地可耕,不惜铤而走险开垦悬崖之上荒地。
只是荒地收成不好,他们只得再想别的法子,家中多有去官府免费劳务,既能为家减轻负担,又包吃包住不必再承担过多赋税。”
“方俊海施行后一个月曾与本官书信过,说颇具成效,与本官借了些人手过去。”
“大人,据许澈所说,方俊海私自克扣了百姓缴纳钱粮,多出份额皆进了他的腰包,只是他颇有头脑,先派人将品质较差的种子卖给百姓,百姓收成不佳后,再出面将新研发出的种子卖给百姓,这样以来他又能够得一笔不菲的费用,这笔费用不必汇报在账务之中,所以他才未被发觉。”
“许澈既告发了方俊海,方俊海又怎会为她作证?只是咱们今日主要搜查许澈所为,曲大人还是说关键之处吧。”
长孙桐羽已去了隔壁房间搜查证据,曲修斓松了口气。
他见刘祖晟神色淡然便明白了几分。这些事情刘大人一早便知,他不过是在完善许澈与宋玥所得的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