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遭受了突兀的巨大打击而变得沮丧,懦弱,一个劲儿的自怨自艾……他要比别人想象得更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反复询问了修士后,确定自己的病情除非天主垂怜只怕很难有痊愈的机会后,鲍德温就开始考虑今后的生活。
鲍德温的文法老师正是驻守神甫希拉克略,希拉克略本来就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史学家与神学家,这意味着他在教导鲍德温的时候,经常引用一些历史中的典故,对麻风病这种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千多年的疾病,他当然早有耳闻,也熟悉与之相关的各种法律——如果确实如教会所说,这是一项罪行,又或是严苛的考验……他愿意赎罪,也愿意接受试炼。
他也会猜想,父亲会怎么做?他肯定是要失去继承权的,一个麻风病人如何成为国王?他的父亲也许会重新迎娶一位妻子,譬如拜占庭的公主,与她生下新的继承人,也有可能为姐姐希比勒挑选一位合适的夫婿,将圣城与王冠交给后者或是他们的孩子。
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他会在修道院里为新王祈祷。
将一柄他最喜欢的大马士革短刀拿出来,改将姐姐希比勒之前送给他的一本犊皮纸的圣经放进衣箱,鲍德温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四肢,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种奇异的钝感就像是带着厚厚的牛皮手套去触摸一节树枝,让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之前正是在玩“忍耐游戏”——一种在骑士后代中常见的,孩子们相互抓挠,看谁会忍不住痛大喊大叫的游戏——的时候,他一直在赢,才会被剑术课老师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麻风病人的初期就是肢体麻木,没有感觉。
“多么勇敢啊,殿下,”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剑术课老师所说的话:“但您没感觉到痛吗?”
鲍德温摇了摇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殿下!”一个粗鲁且含混的声音在门外喊道,“洗澡了!”
这是希拉克略安排的药草浴,每天一次,用来延缓病情的发展,不过比起疗效,更多的像是安慰,鲍德温接受了他的好意,他走出门,寝室外的小厅已经空无一人——那些新的仆人怕得要命,除非得到命令,绝不会在他面前出现。
鲍德温浸入水里,有点冷,他对这些人的怠忽职守叹了口气,圣约翰草的芳香也时有时无——肯定是在倒完水后随手撒了一把,而不是如希拉克略要求的那样在沸水里撒上不下一磅的干草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