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野县新野署的浅川雅子警官有一个小小的秘密。
她对隶属同一署的同事诸伏高明,抱有一般水准线上的好感。
性格内向的她并没有将这一份恋慕之心流露于表面,只是在日常工作中本能地对对方的动向加以关注。
譬如今日,熟悉的藏蓝色西装映入眼帘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已经结束了与隔壁警署的联合侦破工作,从和他同行之人喜上眉梢的表情来看,想来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回忆起不久前玲美对她的嘱托,雅子深吸一口气,在男人从她的工位旁经过时开口,“诸,诸伏先生!”
不曾控制的音量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诸伏高明却神色不动,目光平静地看向她,“有什么事情吗?”
“两天前有一封来自东京的信件被寄到了署里,上面备注了您的名字,不过当时您并不在场,也无法联络,所以是由接待处帮您暂时签收的。但是今天玲美她临时有事,就托我如果看见您,向您通知一下。”
“原来如此。”因为涉及到部分敏感内容,这次联合侦破期间,参与人士的对外通讯都受到了严格管制,联络不到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东京」这个关键的地名让他的瞳眸极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高明向女警微微颔首,“多谢。”
磁性温润的音色让雅子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声如蚊讷,“不用……举手之劳。”
一直到高明颀长笔挺的背影消失于视线尽头,年轻的女警方才抬起手中的文件,挡住泛起娇艳红霞的脸颊。
第二天一早,因为昨日留下的卷宗还有一部分没有归档,雅子特意比往常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到了警署,却意外地在停车棚里看见了那辆亮眼的红色雪铁龙CX——高明先生的座驾。
因为某种怀春女子的小小心思,雅子一直有意把自己上班的时间调整得和心仪对象相差无几,虽然她还没有鼓起勇气在路上遇见的时候打个招呼过,但和对方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的现实就已经足够她心生满足。
引擎盖上没有余温,说明高明先生已经来了有段时间,究竟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平日一直相当规律的作息表发生这么大的偏移,雅美感到十分好奇。
诸伏高明正站在署里的落地窗前,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神思不属。
彻夜未眠的他并不想待在那间明明不大,却无端让他觉得空旷的公寓。一大早驱车来到工作的地方,又一时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
“您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有些怯弱的细声问话。
他认得这个声音,是署里的一名文职女警,也是由她通知自己拿到那份特殊的寄件。
“并无大碍。”
雅子眉头微蹙,眼神自以为很隐蔽地从那双漂亮凤眼下十分明显的青黑色上一掠而过。
年长的警官侧着脸,他的表情融化在清晨熹微的光线中,难以分明,徐徐开口的声音明明和以前别无二致,却无端地让雅子心头发闷。
“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
高明先生很喜欢中国的文学,平日里雅子也很喜欢看他用晦涩艰深的文字把旁人糊弄得一愣愣,不过当这对象轮到她的时候,沉默半晌的女警试探着问道,“是美梦吗?”
“算不上。”
不过是理智早就隐约预料到结局,情感却始终不愿也不敢笃定的奢望罢了。
诸伏高明明白自己的一生,足以用「坎坷」来形容。年纪尚小便失怙失恃,随后便不得不与由于心理阴影而失语的唯一亲人,年幼的弟弟分居两地。
从此,景光一生之中的重要时刻,他缺席良多。
无论是失语的治愈,成为警·察的选择,父母凶·案的得雪,乃至最终所谓辞职后的下落不明。
这么多年来,对于音讯全无的弟弟,他一直抱有莫名的信心。作为必须舍弃所有原来人际关系的卧底,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
或许还不能在阳光下自由行动,或许时刻面临着血腥与危险,或许来自良心的拷问如影随形,但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还有未来,还有兄弟相见,互相赠予彼此一个拥抱的可能。
只是命运连这般微弱的侥幸都吝于施舍。
昨日深夜,他把那部中间有个染血破洞的手机放在耳边,闭上眼睛,仿佛再次听见了来自过去的,一声又一声执拗而坚定的敲击声。
景光去东京后第一次和他通话,还没有从父母离世阴影中走出的孩子安静听着他描述自己的近况,用铅笔敲击话筒的动静作为回应。
那或许是诸伏高明人生中最漫长的一通电话。
因为自己一有结束的苗头,电话另一端就会传来雨点般急促的敲打声,是向来懂事的孩子难得的任性表现。
他并没有落泪,只是将手机放在枕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某块凹陷一直捱到了天亮。
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得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
以一个兄长而言,诸伏高明何其失职。
而他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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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在街上走着,突然被人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