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国京城的东市与西市,乃全国商贸之枢纽,女帝为应对突发事变,特设万安与常泰两县以司其职。
常泰县行坊市制,统辖六街四十八坊,直隶于京兆府。
两县县令虽名分上仅为县级,实则地位显赫,历任者如今皆在各部担任要职。
因此,邹恒对于诸芳华设立梦华楼的初衷颇为不解。
她只需稍稍努力,来日必定高升,为何挺而犯险?
湛丽文似乎昨夜未得安眠,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道:“你这话说得,谁又会嫌金银少呢。”她揉了揉鼻子,继续说道:“你可知梦华楼日流水多少?”
她向邹恒比了个‘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五千两!”
邹恒愣住了。
一日五千两,一月便是十五万两,一年便是……难以计数。
湛丽文见她一脸惊愕,不禁冷笑一声:“你我这种每日为铜钱计较的小吏,恐怕一生也挣不到这么多。”她拍了拍邹恒的胸口:“你扪心自问,难道不眼红?”
一日五千两的流水,单凭散客与贵宾难以达到,主要还是因为通往地下的秘道,内藏黄赌毒,无所不包,实为京城纨绔与贵女的乐园。
昨日大理寺联合禁军刚查封了梦华楼,今日便有胆小的贵女托关系探听,梦华楼是否有记录来往贵客的名册,可谓不打自招。
最耐人寻味的当属京兆府尹,面对其辖下县发生的轩然大波,她竟能泰然自若,仅匆匆拟了一份请罪的奏章呈递宫中,并指派副使苏青槐前往大理寺协助调查,而她本人,却未曾公开露面。
案案件审理是在大理寺,石春竹与范含景可谓两个老狐狸,面对如山的证据,依然能够与审讯官巧妙周旋,拒不认罪,坚称被冤枉;或者声称被逼无奈,并自诩为纯良高尚的无辜百姓。
范含景倒还好,不老实交代可以狠狠抽她几顿;可石春竹都一把年纪了,虽牙齿所剩无几,但嘴硬如磐石。
最难缠的是,这老太太有官身在。凤国律法,执法者不得对官身者刑讯逼供,只能以德服人,劝其伏法。
石春竹深谙凤国律法,于是动不动就泪洒衣襟,哭得悲痛欲绝,鼻涕横流。仿佛在大理寺狱受了莫大的冤屈。
黎舒平气得咬牙切齿。
邹恒全程旁听,最后亦被石春竹的眼泪所打动,并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您真该去梦华楼唱戏,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实在是大材小用。”
石春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泛滥了,抽泣道:“老身自担任县丞以来,二十余载如一日,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虽然老身才智有限,行事有时显得愚笨,但老身的心中始终怀着对百姓的一片赤诚。老身自问,虽不至聪明绝顶,却也从未有过半点私心,始终以民为本,尽力而为。”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老身的本性纯良,这是老身一生的坚守,也是老身能够面对任何质疑的底气。今日,老身被诬陷入狱,面对不实的指控,老身心中无愧。”
邹恒闻言,直接拍起巴掌:“说得好,说得太好了。”她话音一顿,微微笑道:“只是这人活着,与人接触,就总有致命弱点。你或许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绝对安全的。”
她站起身,慢慢走近对方,眼神锐利的盯着她,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最好乞求,这个弱点不要被我找到。”
邹恒转身离去,掩面哭泣的石春竹又是一阵哀戚抽噎,可袖子遮掩的嘴角确实止不住的上扬。
正值晌午,日头炙热耀眼,几人一拉开石门,就被阳光照的睁不开眼。
邹恒遮着眼睛缓了良久,睁眼时,见众人愁眉苦脸,于是开口:“饭否?”
话音一落,一呼百应。
苏青槐:“饭。”
湛丽文等人:“饭。”
黎舒平:“……”
许是在地下待的久了缺氧,也许是被石春竹气的铁青,总之黎舒平脸色有些青紫:“你们去吧,我还需向上官奏禀。”
连着半个多月监视查证,再加上昨晚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结果审了一夜,只有诸秋灵交代了,但那女子一直在外游学,对梦华楼的一切一知半解,甚至还没她们查到的多。
尤其,她们还让诸芳华跑了……
大理寺卿宣蓝得知后,对黎舒平劈头盖脸一顿痛斥。
邹恒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的毅然决然,边走边道:“大肉包子,我来了~”
湛丽文打了个喷嚏,双手插袖一路小跑追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你找到她的弱点了?”
邹恒目光坚定,步伐沉稳,似有磨刀霍霍向包子的架势,所以闻言只是随口道:“吓唬她的,你也信。”
湛丽文不屑地切了一声:“听你说的,跟真的似的。”
“气势上总不能输吧。”邹恒默了默:“无夫无女、无牵无挂,光杆一个,挣那么多钱做什么?我下午去趟户部调取一下她的户籍,看看能否发现些蛛丝马迹。”
湛丽文应了一声。
彼时,大理寺外久候的女子,终于在人群中见到了邹恒的身影,当即微微一笑,柔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