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正拿着崔英那身大红色氅衣气喘吁吁地跑回了静思院。
她在卧房门外把气喘匀了才进屋道“六娘,近来天气越来越凉,您外出时还是披上氅衣的好。”
那日许太医为崔英诊脉时说的话,崔英没怎么在意,裴君慎也对崔英说不可轻信其言,但谢嬷嬷却将此事牢牢放在了心上,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崔英身子。
崔英向谢嬷嬷解释过,说那些话都是许太医在夸大其词,其实她身体好得很,让谢嬷嬷不用太担心。
可谢嬷嬷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信,就像崔英曾经遇到过的去所里报案的老人,自己儿女苦口婆心的劝他们不听,偏被那些骗子哄得五迷道。
崔英闻言心生无奈,却无暇与谢嬷嬷再论此事,只好点了点头,道“好,日后我会记得。”
谢嬷嬷这才露出一个“六娘早该听老奴话”的笑来,急急走到崔英身边,一边为她披上氅衣一边又絮叨
“六娘方才走得太急了,你看,这额头上都是汗,都说秋寒秋寒,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六娘可千万要小心些。”
崔英没再说话,任她念叨,只偶尔弯一下唇角算是应和。
谢嬷嬷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她待会儿跟裴君慎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会儿真没什么力气在意这些琐事。
裴府的厨娘做事很勤快,约莫两刻钟,厨房小厮便将热好的膳食送了过来。
裴君慎却还没回来。
崔英一边用膳一边默默算了算从裴府到寿安长公主府的路程。
算完,她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按理说该回来了,太安坊和康兴坊皆靠近皇城,不同的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南边,但即便如此,满打满算也不过刻路程,裴君慎离府却已近一个时辰。
难道他被困在了长公主府
崔英胡思乱想着,心头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
可转念她又想,困便困罢,那厮好歹是朝廷命官,又深得皇帝宠信,便是真惹怒了长公主,长公主也顶多是给他一点教训,难不成还真能因为一盆花就要了裴君慎的命
若是如此,李玄贞这个皇帝可就成了纸做的。
但崔英知道他不是,一个年少时便能领兵打仗守卫边关的皇帝,一个让自己父亲心甘情愿做太上皇的皇帝,怎么可能是只纸老虎
既然不是,那么不管寿安在长安城有多权势滔天,裴君慎今晚都会性命无虞。
如此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崔英想着放在碗筷,抬眸看向固守繁礼不肯与她一起用膳的谢嬷嬷道“我吃好了,您让人把晚膳撤了吧。”
谢嬷嬷不疑有他,毕竟六娘还与姑爷置着气呢,今晚虽只用了往常一半的量,但好歹是用了,她年轻那会儿跟老簪闹起脾气来可是一口饭都吃不下。
子时刻,崔英沐完浴从浴室出来,一边用帕子绞干湿发一边抬头望了眼外间。
早过了宵禁,可静思院里却还是不见裴君慎的人影。
床帐旁边的烛火滋滋冒着热油,崔英没有丝毫睡意,待将头发擦到半干后便坐到床边继续安静等待。
明日要上朝,裴君慎必定会回府换朝服,寿安即便困着他,最多也就困到寅时。
李玄贞勤政,上朝的时辰最迟也在辰前,从前她在崔府时霞光院总是丑末时分便会亮灯,约莫寅正时分,崔嵩明便会离府坐马车赶去皇城上朝。
太安坊离皇城近些。
但无论多近,可裴君慎的马都只能骑到建福门外,从建福门到宣政殿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若是寿安长公主过了寅时还不放人,今晚之事必定会被闹到李玄贞跟前。
寿安长公主不会做这样的事。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崔英确信那位长公主必不会做这种让自己处于劣势的事。
又过大半时辰。
窗外柳梢遮月,秋风横卷,乌云不知何时竟盖住了漫天星辰,夜色晦暗阴沉,瞧着似乎随时都会下雨。
崔英的头发也在不知不觉间干透了,但她还是望着摇晃跳跃的烛火一动不动,仿若忘了时间。
直到卧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她才轻轻眨了眨眼睫,翻身上榻,盖上衾被闭目。
须臾,房门轻轻被人推开,寒风比来人更快席卷进内室。
崔英便又睁开眼眸,拢着衾被坐起身,露出一副被寒风吹醒的模样。
裴君慎轻手轻脚地穿过屏风时正好看见自家娘子低头揉了揉眼。
“娘子我回来了。”
他声音很低地唤了崔英一声,语调听着有些悻悻,黑眸也一闪一闪,露出一副“娘子你别生气我知道我错了”的可怜模样。
崔英却打定主意再不会对他心软,飞快抬眸瞧他一眼后便垂下双手,直入主题“夫君,你可还记得你我成亲前,你在沈府与我说过的话”
裴君慎闻言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