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此番来宣府的正差,可不能办砸了。”
翌日,沈炼被腰斩于宣府闹市。
围观百姓们可不懂什么朝局,什么忠奸。只要杀的是曾当过官的,他们便会拍手叫好。
烂菜叶、臭鸡蛋砸了沈炼满身。
林十三后来听说,行刑前沈炼曾高呼一声“天地正气”!
沈炼被斩杀后,心肝被刽子手剖出,扔予百姓,被百姓分之,带回家煮熟下酒。
沈炼就这样死了,他的死重于泰山。
史书载“妖人阎浩以邪道蛊惑众人,出入漠北,泄露边情为患。官军捕获之,词所连及众多。杨顺喜,撰改沈炼名在其中,诬炼师阎浩谋叛。路楷具狱上奏。于十月十七日腰斩炼于宣府街市。帝予杨顺一子锦衣千户,路楷等人选五品少卿。杨顺杖毙炼子沈衮、沈褒,再移檄令缉捕沈襄。”
沈炼死后,林十三整整三天没吃下饭。他答应了沈炼保全他的子嗣。但又没有能力救下沈衮、沈褒。
这日,他找到了孙越:“交给你一件差事。骑快马返京,去一趟我的新宅。跟你嫂子.”
孙越连忙问:“跟我嫂子如何?”
林十三答:“跟你嫂子把皇爷赐我的平安符要出来,带去保安州,让张公公转交给沈襄。”
孙越疑惑:“都说皇爷亲手画的平安符是本朝的免死券。可那玩意儿能转赠他人嘛?何况转赠的还是罪官之子。”
林十三道:“若皇爷知晓了这件事,会赞同我此举的。皇爷英明睿智,知道沈炼是冤死.算了,你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孙越颔首:“得嘞!师父您差我转送东西,我舍了命也要送到。我这就出去备马回京。”
将自己舍命换来的平安符转赠沈襄,林十三并不心疼。这是他能为沈炼做的最后一点事。
但愿那枚平安符和镇监张云能够保沈襄平安。沈家香火能够传下去。
就在此时,张伯走了进来。
张伯手中拿着一个虫盆。
林十三问:“师父,三四天没见您老人影了。您去做什么了?”
张伯扬了扬手中虫盆:“帮你把正差办完了!”
说完张伯打开虫盆:“你看这是何物?”
林十三定睛一看,只见盆中是一只蟋蟀。其足粗长,虫须亦粗,虫牙如两把大铁钳一般。
林十三惊讶:“竟是极品短翅灶虫?头等虫王品啊!”
张伯笑道:“这是你此次北行立下的第五件功劳。虽跟前四件功劳没法比,可斗虫虽小也是肉啊。”
林十三盖上了虫盆。一脸落寞的坐到了椅子上:“师父。我的官越做越大。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你说,若一个皇帝重用权奸,弃用忠良。还准许忠良去死,作为以后制衡权奸的把柄这不是拿朝堂当斗虫盆嘛?”
“只听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没听说过治群臣如耍斗虫。”
“这样的皇帝,真的是英明之君嘛?”
张伯连忙道:“打住!这话你只对我讲这一遍便罢。万勿对旁人讲第二遍。”
“皇爷.也难啊!都说天子是九五之尊,九州共主,一言九鼎。”
“可咱大明的皇帝,除了太祖、成祖,又有几个是能真正说了算的呢?”
“朝堂里多的是胆大包天的鬼魅魍魉。当今圣上.能活到今日已是个异数了。”
“罢了。事情已经了结。你回京吧,该在皇爷那儿受赏便受赏。该跟严党周旋便周旋。”
林十三苦笑一声:“陆都督派人给我带了一封信。说要动用家法打我的军棍,做场戏给严嵩父子看。”
张伯将虫盆随手放在桌上:“嗯。是该做场戏。陆炳的至交表面上死于你手。若他这个大掌柜不惩治你,难免严嵩父子起疑。”
林十三道:“我又不是沈衮、沈褒一般的孩童。受些军棍死不了。何况行刑的还是本卫袍泽?”
张伯劝林十三:“你不要再内疚了。你才发迹多久?有几分权势?怎么可能保得住沈炼的两个儿子?”
“你得这么想。此番北行,你至少替边关百姓除了阴阳宗这一害。所谓捉虫,阴阳宗便是虫!”
林十三仰天长叹:“唉,但宣大真正的蠹虫,是杨顺啊!”
嘉靖三十五年十一月初九,林十三带着四件大功和一只极品短蟋灶虫返回京城。
他双手捧着虫盆,来到永寿宫的前广庭跪侯嘉靖帝召见。
吕芳快步走了过来:“皇爷正在跟蓝神仙研读《黄庭经。半个时辰后才会见你。”
“你小子这番北行,擒妖人灭邪道;捉秃鹰捕暗桩;成全沈炼;还给内承运库添了三十五万两的帑藏。皇爷对你赞不绝口。”
林十三道:“舅舅,别说了。我惭愧。”
吕芳道:“你无需惭愧。沈炼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皇爷尚且保不住欲死的忠良,何况是你?”
“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叮嘱你!”
有个天天在皇帝跟前伺候的舅舅就是好。林十三可以提前得知圣意。
吕芳道:“皇爷说‘林十三近一年升得太快,二十郎当岁的人升太快不是好事。等会儿召见他,朕问问他想要什么,便赏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