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周贤多操心。
雪里卿实在没什么干活的觉悟,头戴花环,在后头脚步悠哉宛如踏春。若瞧见几根麦穗从车后落下来,便弯腰随手捡起来,若因转头看风景没瞧见,那就是周贤的福气了。
化为大自然的馈赠,便宜后来人。
一个走神离驴车有些远了,雪里卿蓦然想起自己还肩负任务,低头拾起脚下的麦穗,起身再要捡前头的时,一道灰影咻地从他身边飞过去。
他茫然望去,发现自己看上的那根麦穗已经被别人捡去。
不止那一根。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那灰影寻着一直捡到驴车尾巴,才怕被赶车的男人发现似的赶忙回头跑。
这时露出正面才看得清,捡麦穗的灰影竟是个背着孩子的矮小妇人,浑身灰扑扑,佝偻着腰,衣裳像是别人丢弃的破布拼凑出来的,比周贤那两身还寒碜。
待人跑近,雪里卿扬声喊住她:“等等。”
那妇人警惕地抱住怀里的小筐,凶巴巴道:“地上谁捡到都谁的!别想抢我麦子!”
雪里卿缓缓眨了下眼睛,迈步上前,在对方后退的动作中抬起手,将怀里一把麦穗递出去:“给你。”
妇人惊讶,动作却不犹豫,一把薅到自己怀中连忙跑开,还时不时回头瞅瞅,像是生怕对方反悔。
看方向应是还要去他处捡拾。
此时天空染了霞光,起了晚风,两道高大的杨树被吹的簌簌作响,将妇人与孩童勾勒得有些模糊。
“里卿?”
前头响起周贤呼唤,雪里卿收回视线,抬步朝停下等待的驴车走去。
……
办完自家的事,周贤应诺又去了李大壮家帮忙,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回家。
他一直在干活,雪里卿更是在外玩了一天,都没顾得上晚饭。如今只能点着灯做点素食,再热上几张早上给雪里卿留的肉饼,简单吃上一些。
做饭时周贤还注意到家里新买的猪油罐子只剩层底了,显然是上午的炭团团造的。幸好他还买了几升豆油,今晚不缺油吃。
他端碗上桌:“先凑合凑合,明早再给你做好吃的。”
雪里卿点点脑袋不挑食,再次进入那种又快又认真的进食状态,显然也是饿坏了。直到吃了个囫囵饱,速度慢下来,他咀嚼着酥油肉饼,昏黄油灯照出了眼底的心不在焉。
周贤抬眸问:“怎么了?”
雪里卿没出声,却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堂屋。
目送他消失在夜色里,周贤看向剩下的小半块肉饼有些疑惑。
这是吃饱了准备休息?
周贤这具身体十九岁,正是饭桶不知饱的年纪,平日都是雪里卿吃好后他包圆剩下的饭菜,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正在他伸手去拿那块剩饼时,雪里卿去复归来,朝桌上拍了一把银票。
770两,正是昨日给过去的钱。
周贤疑问:“给我?”
雪里卿颔首,交代道:“除了还债和平日吃用外,全部拿去建屋置田,屋子需坚固保暖可抵雪灾,田产好次不论,开荒亦可。往后的活你忙不过来,就去牙行买几个人,品性佳者为先。”
农家建三间青砖瓦房五十两足矣,多盖几间,外加休憩院墙,二百两预算应当足够了。另外绥朝田地很贵,上田每亩十两,次田约七两,就算开荒耕种也需二两银子,不过像宝宝山这种山林便会便宜许多,小些的山头几百两便能置办出来。
剩余五百两置几十亩地,再买几个人绰绰有余,还有……
雪里卿指尖敲击桌面,如此思虑着又补充道:“再圈些山林养鸭鹅与绵羊,这件与建屋最重要。”他抬眸问,“你可能办好?”
周贤拾起那半块剩饼,点点脑袋。
盖房子嘛,他专业对口。
这破茅屋即使雪里卿不安排,他也是要规划一番重建的,就是茅屋推了他俩只能睡林子,天为顶地为席,是个麻烦。问过对方确实不吃了,他咬了口酥软的饼子道:“不然重划一块宅基地建?这里离河太近了,不安全。”
雪里卿颔首:“好。”
周贤弯眸点头,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起身收拾桌上吃得一干二净的碗碟。端着出门时,他抬手揉揉后腰。
雪里卿正喝茶,侧眸瞧见。
等周贤忙活回来时,就看见哥儿坐在灶台前的小矮凳上,正朝膛里塞柴火,晃动的火光与背后的夜色将人镀染成一幅温暖油画。
他心中惊疑又好笑。
今天可真是太阳打灶台升起来了,不仅有炭团团,平日一向专注当监工的雪里卿竟还会亲自烧洗澡水了?
周贤放下碗碟,用一块麻布盖好防尘,然后负着手,迈步晃悠过去,不禁调笑道:“小雪哥儿如此体贴,这难不成是成亲福利?”
雪里卿面色平静,淡淡瞥向男人的腰,眼中意思明显。
你那里不太行。
周贤:“……”
他挽起袖子过去,将哥儿从矮凳上拦腰抱起来。
雪里卿茫然地眨眨眼睛,没来得及挣扎便重新落地站稳,腰间有力的手臂与背后抵着的胸膛也同时抽离而去。他站在两米开外,望着男人大步走回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