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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妙宫终年清雾氤氲,五座宛若冰垒的大殿沉堕雾中,清光四放,胜过仙楼玉宇。
五座大殿分别为慧殿、善殿、法殿、喜殿,以及大宫主所居住的七宝妙莲宫。
南裳走入善殿时,陆绮正在煮茶。
她的居所古朴素雅,没有织绣陶瓷,没有幕帐屏风,甚至没有椅子。
陆绮席地跪坐,外罩着的宽袖对襟长衣垂铺出一片雪色,她瞬也不瞬地盯着案几上的炉火,双眸时而清亮,时而黯淡,似已入定。
南裳早已习惯。
栊山一役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陆绮修行。
一壶茶,一场雨雪,一瓣沾着露珠的花,都能让陆绮凝神端看一整天,不知她是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奥妙,还是只是痴痴地消遣光阴。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南裳轻柔跪下,一丝不苟地叩首,“师尊。”
“没有找到么。”陆绮说。
南裳再度叩首,道“弟子无能。”
这已是南裳回殿的第三天。
三天里,九妙仙宫风平浪静。
菩萨湖的莲花一朵未少,弟子师长也没有谁遭遇不测,唯独大宫主的殿里时不时传出几声嘶吼疯叫,但大宫主本就半疯半癫,所以没人觉得奇怪。
除了匠人铺里少了个修马匠外,一切如常。
“九妙仙宫上上下下五千余人,法阵只能隔绝外敌,一旦让人混进来了,的确没什么好法子……这不怪你。”陆绮说。
“让这贼人混入殿中就是弟子最大的过错。”南裳道。
“他的实力远高于你,你能平安无损地回来已经很好,你才是为师最好的宝物。”陆绮温柔宽慰。
“多谢师尊。”南裳躬身垂首。
“若是能与他见上一面就好了。”陆绮淡淡道“他费尽力气潜入宫中,定是有所图谋,他想要什么,我给他便是了,何苦这般大费周章?”
“师尊觉得他想要什么?”南裳问。
“你说他好色。”陆绮道。
“那他就是想要美人?”南裳犹豫道“可是九妙宫内,哪还有比师尊更美的美人?”
陆绮轻柔一笑,道“若真是这样,那我就等他来寻我。”
南裳知道师尊是在打趣,笑了笑,又问“此事真的不需要通知其他殿主么?”
陆绮问“你若找不到他,那别人又如何找得到?”
南裳并未反驳,只是嗫嚅“弟子总是觉得……很不安。”
陆绮道“那就忘了这件事吧。”
南裳讶然“忘了这件事?”
“嗯。”陆绮淡然道“他总不会一直藏着,你每天严格审查进出九妙宫的人就好,剩下的静观其变。”
“话虽如此,可是……”南裳怯生生地看着陆绮,忧心道“弟子总是觉得,此人或许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
“那又如何?”
陆绮微微一笑,平静的眼神像是沉静了千年的菩萨湖水。
南裳一对上她的视线,立即生出莫名的自卑感,仿佛她的一切提问与担心都是杞人忧天,倒是耽搁师尊观赏青砂壶下长短不定的火苗了。
同时,南裳又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感。
这三年来,南裳以陆绮亲授弟子的身份巡礼各宗时,常有人私下打听陆绮仙子修为尽失的传言是真是假,南裳总是微笑不答。
人们以为她是知而不言,却想不到她比任何人都要困惑。
很多人都有一样“恶习”站在悬崖或高楼向下看时,总想将贵重之物掷下;坐在安静的学堂里时,总想猛地大喊一嗓子;明明不缺金银,见到琳琅满目的货物总想偷盗。
这是人们通常不会付诸实践,却总是按捺不住的冲动。
南裳也有这样的冲动。
她想立刻起身,给这个白衣忘尘的仙子甩一巴掌,在她不染烟火的脸颊上留下醒目的红色掌印。
她并不恨陆绮,甚至对陆绮尊敬大过恐惧,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娴静而坐,古井无波,南裳心头都会涌起施虐的冲动。
可冲动只是冲动,她甚至不敢唐突站起,更别提打师父一记耳光。
这三年里,对陆绮的修为境界有疑惑的人很多,喜殿的长老甚至派弟子潜入行刺,一探虚实。
可这名弟子真正见到陆绮时,却立即被她的仙姿折服,拜倒在裙下请求宽恕。
类似的故事发生了不止一次。
她就像一朵绝世的花,美到不能再美,超越这种美的唯一方法就是将它毁灭,让她在悲剧中破碎,在死亡中呜咽,可又没人会这样做,这是老君不赦之罪。
南裳心思飘转,回过神时,陆绮正平静地看着她,冰澈的仙眸像一面魔镜,足以照穿她内心深处所有的龌龊。
南裳略显仓皇地俯首,恭敬道“弟子告退。”
善殿内重归宁静。
炉火燃烧。
水蒸气涌动着茶香从壶嘴喷挤出来,盈满衣袖。
陆绮忽然起身,走向大殿后幽静的庭院。
穿越曲曲折折的长廊,可以见到一座与莲花同浮碧波上的八角风亭。
亭中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