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云瑶真真切切地对连翘动了怒。
待连翘把人带到,云瑶就对着窗外手一指:“跪着去。”
前两日下了场雪,此时尚在雪融之时,地面上犹有浮冰,混着湿冷的雪水,极为冻人,这一跪,不多时,膝盖就要废掉。但云瑶这回铁了心要治治连翘,谁来说情都没用。芍药不忍心,给连翘拿了厚垫子,跪在上头或许能舒服些。海棠不以为然:“这垫子越厚,冰水渗透后湿气更重,跪在上头更伤身。”“就你懂。”芍药嘴上不饶人,但也悻悻地收回了垫子。
连翘也意识到自己这回犯了大错,颇为沮丧,人也有种豁出去的壮烈,摆摆手道:“不必了,生死有命,你们顾好自己就可。”海棠不禁笑出声:“倒不至于丢了性命,最多也就是废掉半条命。”她那时候宁死不屈,仅着单衣被老鸨按在冰天雪地里跪着,可比这要惨多了。
起码连翘穿得比她厚多了。
这段经历海棠如实告知过云瑶,一个身子坏掉了,不能生育的女人,就算得宠,对主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了。但云瑶又跟别家主母不同,听闻她这段遭遇,不仅没有幸灾乐祸,反倒还颇为同情地问她若有需要,可以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当时海棠是有一丝感动的,但她对子嗣的心早就淡了,不想欠太多人情,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海棠彻底歇了对这家男主人的心思,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着谢勋本人过于冷漠无情,还有一部分则是云瑶,头一个将她当人看的高门贵女。
连翘就那么直愣愣地跪在了廊下,云瑶看了一眼便把窗彻底拉上,拿过手边的热茶抿了口,再把目光一转,看着身板跪得笔直的女人,心绪更为复杂。
她似乎也没对这人有过另眼相看,连话也不曾说过两句,这人怎么不找别的地方,偏偏就到她这来了。
吴氏那人,云瑶不是惹不起,但也没得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找事的道理。明柳默默跪着,也不替自己声辩,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这模样,又确实可怜。
无论如何,明柳不愿做妾,云瑶还是高看她的。
长叹一声,云瑶说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糟心的话:“身为女子,还得认命。”这话必然不中听,云瑶自己也不爱听,安慰别人还成,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大婚当夜,洞房花烛,她也是真情实意地哭过一场。
好在,谢勋并未计较,也不知会装,还是真的君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拭泪,道她不愿,他也不想强迫,只是成了亲,终归要过日子的,这孩子,迟早也得有。云瑶又如何能接受,原本要做太子妃的人,最后却阴差阳错地,嫁给了太子伴读。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推半就地,还是把房圆了。
谢勋也就嘴上说着好听,但性子也是执拗得很,大婚夜,怎么着也得把流程走完了。明柳抿着嘴,双目泛红:“奴婢不想认。”听到这话,云瑶也装不下去了,再看明柳,有点明白连翘那会儿动摇的心情了。
可她不是明柳的主子,做不了这个主。
“你若实在不想,也不能明着来,二少爷毕竟是你的主子,哪怕他先伤的你,可你一旦还手,还自己跑了出来,那么错就在你身上了。”身为奴才,被打一顿都是轻的,若是吴氏真的动了怒,把人发卖了,那日子只会更惨。
见明柳不吭声,只顾落泪,云瑶又问:“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你跑来我这里躲着,无非因着我娘家还算厉害,我的夫君又是这个家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能说话,和愿不愿意说话,又是两回事了。"
以谢勋的本事,云瑶不信他毫无察觉,昨夜却只叫人绑了平婶送回二房,却未再派人搜索明柳的行踪。退一步讲,府里的下人失踪,造成的安全隐患,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象得到,更不可能无动于衷,坐视不理。依着谢勋本就对二房三房无甚好感的性子,更该严查才是。思及此,云瑶内心更为沉甸甸,打量明柳的眼神也更为审慎。
就在明柳被云瑶看得不知所措时,云瑶才慢吞吞道:“你也不要以为我是真的好脾气,连翘还在外面跪着在,惹恼了我,不管是谁,我照罚不误。”明柳老老实实地垂下了脑袋,低眉顺眼的样子,瞧着倒是乖觉。
“奴婢从不觉得三少夫人好说话,三少爷那边更是不敢想。”
云瑶嗯了声:"那你还敢找来。"
明柳这时抬头,目光恳切:“但奴婢知道,您和三爷都是明事理的主子,绝不会滥杀无辜。”这帽子戴得,云瑶还真摘不下去。
云瑶捏了捏腕骨上的珍珠手串,一粒粒的捻,也不回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明柳一颗心也提了上去。“你这事儿我是真没法办,你非我院里的丫鬟,躲在这久了,我还要担着包庇你的嫌疑,平白被你牵连进来。”云瑶说的都是实在话,明柳也知晓这个理,她也是存着一丝侥幸心理,这个府里能救她一命的,也唯有这位三少夫人了。毕竟她打了二少爷是事实。
但明柳不后悔。
二少爷是个疯子,一不如意就发脾气,醉酒后更是无所忌惮,不敢去正房撒野,就拉着她耍横。
她不堪其辱,拿酒壶砸了二少爷脑袋,自己也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