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可亲,忽感人生如寄。
他说,商琛自杀之前,商卓霖的日子还算好过。后来发生变故,安如要求商卓霖佩戴特制的护身符,无论是参加比赛、换座位还是演讲,都必须严格按照黄历选择吉日吉时。
放在从前,商卓霖绝不敢轻易摘下那满手的命理调和宝石,如果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手空空,意味着他已经和安如摊牌了。商宗嗤笑:“连他阿妈的天命都敢违抗,不戴家族戒指算得了什么。”梁惊水若有所思:“这算是富家子弟的延迟叛逆吧。”所以天水围俱乐部开业那天,商少爷也是偷跑回来的。真像个青春期小孩。
梁惊水眉略挑:“安如为什么不让商卓霖待在香港,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好控制么?”
商宗扫了眼她手里暗沉沉的戒指,睫毛拢翳:“防着我。”老爷子弥留在即,继承事宜已由他亲自敲定。名单上十之八九写的是商卓霖的名字,只要他身在海外,即便存在些许把柄,也难落入商宗之手。滞留越久,继承三井的局面便越趋明朗。
商宗的半边脸颊拢在阴影里,但对她,胸臆赤裸无饰。梁惊水溺在这殊荣里,嘴角勾起弧弯:“我明天画几张符篆贴门上,我们也防着她,谁怕谁。”
他像听了个笑话:“就她,还值得我家水水费这么大劲?”梁惊水逞心如意地翘高头颅,尽管已经开心到想要锤床,但夜色中摆出一副护短的女王姿态,故作淡定地说"不碍事",拍拍商宗的肩膀示意他早点休息,尔后侧身躺下。
商宗看着她绷得节节脊骨分明的背,又探探被褥下捏紧的手拳,在她身后轻轻地笑。
这姑娘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在这里。
看起来平和无争,实际上通透又有野心,懂得及时在局势里收回期待,不被情绪左右。把命交给这位幕僚很放心。
梁惊水的身体在商宗的体温中回暖,道完晚安,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可神思雀跃如放飞的纸鸢,雄赳赳气昂昂,不知疲累。她知道逾越也该有个度,可止不住心中蠢蠢欲动。五分钟后。
梁惊水半靠着床坐起身,低声试探:“商宗,你睡着了吗?”商宗眯眼的样子像打盹的鹞鹰,当眼帘掀开时,她发现他睫下一派清醒。她哎一声,往他怀里偎了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就猜到了,你肯定没睡着。”
商宗单手支在脑后,眼神含着询问。梁惊水不好意思一哂:“其实也没什么……我对你小时候的事好像了解不多,能聊聊吗?”商宗大概没想到是这茬,被问得愣了一下,慢慢勾起唇:“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我可以讲,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手指触碰到她手臂上的一层细粒,那是她紧张的外化反应。她喉咙发紧:“你应该都知道吧。”
他说不完全知道。
商宗发现,自从梁惊水找到那本日记后,她对蒲州的点滴回忆充满抗拒。那些片段在她潜意识里被视为谎言,甚至是人生中不可回顾的败笔。他没有打算强迫她,刚准备提起当年被传言私生子时期的那些事,就听到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父母应该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但我五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能跟你说说后来的事情。”舅舅舅妈的关爱,就像裹着玻璃碎片的糖衣,咽下时刺得喉间生疼,但残余的甜味刚刚好,让她无法狠心抛弃他们。他们之间的沟通少得可怜,唯一带点亮色的是过年的那段时间。她总是顶替梁祖,被梁有根推到那些喜欢问成绩、问出处的亲戚面前,扬着嗓子炫耀“我们家出了个人才”。
上高中时,梁惊水听同宿舍的姑娘和家里通电话,半小时打底,小到体育课趣闻,大到谁在月考上拿手机作弊被通报,没有可供冷场的气口。这种事情,从未与她有过关联。
但这就说明她是个工具人吗。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关心她。
梁惊水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那天,梁有根预支了洗车行下半年的奖金,悉数打在了她的银行卡上。
后面留了一句话:
发达了别忘了你表弟。
“也是那个暑假,你最后作为好好先生,给我打了一笔钱。“她声音低下来,像在回忆那些细碎的情节。
这种时候,难免有点潸然。
她抬起头看向他:“如果当时你也给我打一通电话就好了,我一直很想亲自谢谢你。而且--你声音这么年轻,说不定现在就要改口叫你好好哥……”话忽然停在这。
梁惊水抿唇,望着男人雾蒙蒙的眼睛轻微走神。黑色的空间彻底安静下来,变成微妙难言的四目相对。出汗潮湿的关系,商宗刚一伸手摸她脑袋,就有几缕头发黏绕到他骨骼雅致的手指上。
在她寂然半响的踟蹰里,他耐心不减:
“现在想叫哥哥也不迟。”
“半夜这个时候敢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