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贵妃爱狗,在凤鸣阁养了一只又大又肥的纯种巴儿狗。这狗欺生得很,只要见到生人靠近,它便瞪起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龇出牙齿,喉咙中发出威胁性的低吼。而来人大多慑于宋贵妃的淫威,不是对狗大爷巴结谄媚,就是避而远之。总之,凤鸣阁里的宫女侍卫几乎人人被它抓伤过,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诺和杨浣见过巴儿狗几次,为避免是非,每次总绕道走开。刚巧这天来的时候,宫里的绣坊刚向宋贵妃呈送一批手帕花样,杨浣便陪着她一同挑选。
一诺闲来无事,站在院子里同琥珀聊天。两人正说着,就见巴儿狗慢悠悠的晃荡过来,在距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眼睛圆睁瞪着一诺。
琥珀知道巴儿狗的厉害,借口倒茶,远远躲开。一诺却是不怕,只站住不动,瞪大眼睛狠狠的盯回去。
一人一狗如此僵持着。片刻后,巴儿狗似乎发现惯用的招数不管用,于是改变策略,缓缓向一诺逼近。走到她跟前时,忽然扬起爪子就要挠人,却被依次躲过。
巴儿狗两次袭击未遂,开始质疑自己对敌人的判断是否有误,动作明显迟疑。一诺瞅准机会,返身上前,伸出脚在它屁股上猛踢两下。这招出其不意,虽然力道不大,但让巴儿狗一阵懵,趔趄着后退数步。
凤鸣阁的宫女们早围在四周看热闹,见到不可一世的狗大爷被人修理,心里即解恨又害怕,都为一诺捏把冷汗。
一诺心里也紧张的厉害。她边注视着狗的一举一动,边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中充当武器。万一狗发狂反扑过来,也能稍微抵挡一阵。
没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巴儿狗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它机敏的发现一诺手中的石头后,立刻察觉来者不善,赶紧夹起尾巴跑开。一诺这才长舒口气,扔掉手上的石头,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进屋去等杨浣。
三天后,她们再去凤鸣阁的时候,巴儿狗只敢远远望着,再不敢上前。
一诺见状,将带来的肉骨头远远抛在地上,又向它招招手。刚开始,巴儿狗怀疑是陷阱,迟疑着不敢上前。它绕着骨头走了几遍,见一诺笑着并无恶意,最终还是抵不过食物的香气扑上去大嚼特嚼。
一诺等它吃完后,又接连抛出几块骨头,一块比一块近,逐渐将狗引至面前。她边喂狗,边用手在它背上来回抚摸。巴儿狗被摸的舒服,嘴里又得到甜头,很快就把一诺认作朋友,依依不舍的绕着她打转,舍不得离开。
一诺见目的达到,也没心思同它消磨时间,拿脚轻轻将它踢到一边,道:“去吧,一边儿玩去。”
说罢,她立起身想走开,后背却撞上一个温热的身体。她往前绊几步,等站稳后回头去看,刚想抱怨,才发现竟是安阳王。于是赶紧跪下,道:“不知主上驾到,多有冲撞,请主上恕罪。”
“起身吧,不知者无罪。”安阳王似乎心情不错。他向一旁依依不舍的巴儿狗看了一眼,道:“这畜生出了名的跋扈,就算见到寡人也龇牙咧嘴的毫不示弱,怎么被你收服了?”
“回主上,在我们乡下家家户户都养狗看门。这动物聪明得很,懂得有样学样。老实人家养的狗通常温驯可爱;但若主人家本身就是泼皮无赖,那养出来的狗大多也嚣张跋扈。所谓狗仗人势,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一诺镇定的回答道,似乎只是认真的在诉说自己对于养狗的心得体会。
安阳王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心里好笑,却只道:“宫中不比乡野,莫要妄言。”
一诺赶紧应道:“奴婢不懂规矩,一时胡言乱语,请主上恕罪。”
“嗯。”安阳王早认出她的身份,又问道:“你不是随曲未央出宫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一诺从未想过这番情形,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解释。正僵持着,就听宋贵妃远远叫了声:“主上!”,便带着杨浣一齐走来行礼。一诺见机赶紧退到一边,险险躲过一遭。
“主上,妾身刚到宫中那会儿觉得孤独不已。多亏贵妃娘娘心善,让一诺留下来陪伴,这才不至于太过思念家中亲人。”杨浣走来解围。话里真假掺半,算不得欺君。
安阳王有心不再追究,只向一诺道:“你才智过人,胆识也不错,留在绯红楼做个舞姬确实可惜。”
一诺听见话锋不对,心想这个老海王难道得到杨浣还不甘心,又要将自己纳入后宫?于是连忙答道:“谢主上谬赞,宫里人才辈出,我这点雕虫小技根本无足挂齿。”
宋贵妃对一诺本就多少有些忌惮,当初看中她甘愿成为宫女才同意其留下。若一个不小心,重蹈杨浣的覆辙,那必定是个棘手的敌人。她不及思索,赶忙插话道:“我早觉得一诺姑娘天资聪颖,跟主上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看兰笙跳来跳去也就那些本事,实在乏味的很。不如让她去舞姬坊做个女官,带领舞姬们多排练些新奇花样,也能给主上解解闷。”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一诺姐姐的不仅舞跳得好,而且新花样层出不穷,定能让舞姬坊老坛出新酒。”杨浣道。她见安阳王面上仍有犹豫,便撒娇的别过身子,嘤咛一声道:“难不成主上有了贵妃娘娘和我还不满足,还有其他想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