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门前,正有数名家仆抬着书柜、桌椅、床榻等崭新家具过院门。
家具是按照要求,选用上好木材,请工艺技术一流的师傅打造,雕龙画凤,极赋美态。
同时较之一般家具也更沉重,需要数名精壮汉子才搬得动。抬床过门时,一人吃力不上,木床向一侧倾斜去,创了门前静候的马匹一下,嘶鸣刺耳,一年过半百的老头从院内跑出安抚,很快,一道敞亮笑声将其压了下去。
那声音源自巷头,其身形向此而来。
田伯抚几下马鬃,应向来人,笑着望那张古典风雕像般的俊容。
苏望道:“田伯,平晟兄在何处?”
那半百岁数的朴质男子便是苏府管家,府上一切事物皆有他代为打理,亲眼看着苏望和苏霓黎慢慢成长到如今模样,不可不谓“呕心沥血,劳苦功高”。
田伯道:“夜公子在后院客房。”
话落,拔腿而去。抬家具的仆人自觉退后数步,让出行步空间。
一张焦蜡猪油似的黄脸突然出现在门庭后,与兴致冲冲的苏望撞个正面。
面向这身白衣道袍,苏望颔首行礼,“贾丘执事。”
来了菁鲵镇的玄门人士,大都入住商贾官吏府中成为座上客卿。苏府家底殷实,是当地大户,他又入道于卞湘峰,自是接纳不少同门来的弟子故友。
一周前收到夜平晟信件,苏府内留任的峰门弟子悉数被召回,门中长老又派了他这个大师兄来。走访民生,勘察机缘——对外只此言说,真正意图尚不得知。
苏望心里还在庆幸,终于送走一群赖在家里吃白饭的,可不想,却又来这么个老东西。
贾丘闭着的眼皮挤开一条缝,冷冷扫他一眼,未作言语,盛气凌人,举足远去。
苏望将脸埋在手掌中,露出狰狞凶戾之色,琥珀色的眸子变作野兽般猩红,杀意如疯狂生长的藤蔓遍布全身。
“早晚有一天,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未走远的白衣道袍停下脚步,侧目回望,对上少年平静祥和的面容。
苏府后院经他扩建,占地面积比前庭大两倍不止。夜平晟此刻所在的厢房风水位置极好,这也是应那些修真前辈的要求。
来了后院岔口,恰一女仆从另一方宅院端着洗漱用的木盆出来。
“霓黎在做什么?”
“小姐方完成挥剑,在屋内休息。”
苏望点点头,压抑住心里改变计划的想法,嘱咐道:“先不要同她讲我回来了。”
蹑手蹑脚来了客房外,苏望纵身一跃,来到阁楼窗边,拉开密门钻了进去。
进了厢房,视野反而更开阔了。倒不是没了四处翻翘的檐角,原来此处一整排的客房内部已被全部打通,且后院又临靠一崖石,苏望又命人掘地数米,整个空间有半个教堂那般大。
房中楼梯盘旋,阳光也很少照进来,室内全天点着油灯照明。
于下方地面有一铁笼,有一白衣少年立在火光中,手中拿着一页纸卷正细细思量着什么。
苏望气息藏匿得很好,对方尚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着一眼那身校服,便知是卞湘峰内门弟子。
五年前,由叶戈道人灌顶,一同入道。五年后,一个是内门翘楚,一个是被唾弃怀疑。
灌顶前的修行时期,夜平晟对苏望颇多照顾。
夜平晟是虞浣属地人听说父亲参过军,名唤朝汤,但他不准他沿袭他的姓氏,自小,平晟从各种流言蜚语中挖出一些东西来,她母亲是异域来的女子,夜姓,名字不详。
初见夜平晟的时候,他瘦瘦小小,像个被拔光毛的六十开外的猴子。
那一天,是傍晚的时候,苏望诵完经文,捧香一把,撒在宗门前,风一吹,暖香灰纷纷扬扬,夜平晟的脑袋渐渐从万阶石径上冒出来。
拿斋饭给他,两人挨在石阶上向下方遥望。只听得风肆意的吹,无乌云,无雨滴,天灰蒙蒙的。他说,爬到最上面,父亲约定带他逛天桥。
苏望不知道,从山脚到山顶,数十万级的石阶,那个七岁大的孩童是如何爬上去的。
他清楚,那个男人不会完成许下的约定。
道观内有古钟一鼎,夜平晟看着苏望推动木锥敲响,一声紧跟一声,钟声冗长繁重,撞不开心里疑惑与委屈。
……
“苏望。”
声音贴近耳朵,皮肤能感受到说话者喷出的气息。
“李桐?怎么上来的?”
数名少年轻手轻脚从窗户口爬进来,因室内昏暗不明,皆是四肢着地而行。
“当然是搭梯子了,”李桐话语不绝,继续道,“看你一脸苦相,想什么呢?‘艳魔’呢?我们不会来晚了吧?”
苏婉噘噘嘴,安然自若道:“地上笼子里,想看就站起来。”
少年们欣喜又好奇,探出脑袋望去,瞬间又缩了回去。
“这地方也太高了。”
李桐胆子要大的多,眸了一阵,只因光亮不足,笼子上黑布遮挡,凭他眼睛再亮,也看不出多少东西来。
“谁在哪?”
夜平晟耳聪机敏,终于注意到空间中的异响,背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