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气氛莫名变得压抑,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样的面对姿态。
穆黎倚在床头,揉了揉眉间,想要疏散那酸胀的感觉。
梦境实在过于真实,即使醒来已有片刻,她还是不能从中彻底逃出来。
“梦到阿胜遇到了危险吗?”蔺瑾谦忽而提问,站在原地没有
上前。
穆黎揉着眉头的手停顿,思绪悄然飘入梦境的回忆中,她不是梦到阿胜遇到危险,而是梦到和阿胜反目成仇。
可这些她要怎么跟他说?何况,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见她不回答,蔺瑾谦到了窗前的椅子里坐下,光线从背后投射进来,照亮了他的身影,可他的脸背对着光,并不能看清具体的五官和神情。
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阿黎,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你,我相信,你那么聪明,观察细致入微,你一定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穆黎低垂着眼,一言不发地听他说明。
可他却再次说道:“我在走一条没有回头的路,我不希望你乃至你们任何一个人陪我走下去,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就好好想想,趁早做一个明智的选择。”
“如果可以,也请你带走小惜,她很喜欢你,而我相信,你也一定会照顾好她。你不用担心物质方面的问题,我已经请侯奕帮忙,你带小惜走,余生的所有开支都有保障。”
“你如果还想回小镇,我也不会阻拦,那里确实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在那里长大,天真无暇,开心快乐,小惜如果去那里,也一定会有一个无忧的童年。”
“但如果你想出国,觉得伦敦也不错,那也可以带着小惜去,同样的,我也会打理好一切,让你们能够不受外界打扰——”
“那你呢?”终于,穆黎再也听不下去,低声却坚决地打断了他,“你的所有的计划里,都没有你自己!”
她一双还布有点点滴滴惊惧的眼又渐渐充斥了晶莹的泪花,满是哀怨地望着他,就像昨晚罗赫带着她离开医院的样子,倔强却无声地质问着他。
“你让我带走小惜,把剩下的日子都安
排打点好,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就后顾无忧了吗?你会不会想,小惜要是问起爸爸来该怎么回答她?”
蔺瑾谦忽然无言以对,这个他每次想起,却总是逃避的问题。
他无法忘记,初初把那个小小的女婴抱在怀里的感觉,她是那样的小,那样的柔软,他强健有力的臂膀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不知该如何托住她小巧的身子。
更无法忘记,这五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即便不能陪在她身边,也总少不了她稚嫩糯糯的童音问候。
爸爸,爸爸……五年来,听到最多的称呼。
那是他的女儿,从来不敢想的一种存在。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顾全,因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么多年来,他深刻明白了这一个道理。
穆黎得不到他的回复,心中更加苦闷,眼底的泪涌动得越来越厉害,她强压了下来,低声质问,“小惜已经没有妈妈了,你还要让她再体会没有爸爸,每天都追问爸爸的日子吗?”
“蔺瑾谦——”她抬眸,正对上蔺瑾谦那因为背光而看不清的面庞,“做最坏的打算没有错,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绝对?”
“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你怎么就能确定没有转圜的余地?何必要把自己丢出所有的计划,推开所有愿意帮助你,陪着你走到底的人?”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蔺瑾谦急声斥问,语气极为少见的波动,阴暗的光影中,看不见他的神态是否也如语气那般激动起伏。
穆黎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抿了抿唇,最终也不过是低下头去。
其实她心中也清楚,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只是一条道路走到黑,路的尽头不可能有光明。
所谓柳暗花明,只是给人希望的说法。
现实,远比书本上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