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哲双手颤抖,染满了鲜血,拄着军旗立在城台,目光坚毅的看着下方围拢的敌军,笑声像漏气的鼓风机:
“哈哈,养兵百年,今日杀身成仁,正是此时!”
“愿随将军杀敌!”
身后,是袍泽战死的尸体,几乎没有完整的可言。八千残兵坚守雷蛇城,人人带伤,依旧努力挺拔脊背,嘲讽望着那乌泱泱的人群。
站在高地,欲骨朵冷笑数声:“将神威炮拿出来,轰烂雷蛇城。桀桀,不折磨他们,怎么激发他们的潜力。”
神威炮威力巨大,人族也才三千多门,大多被山海族夺了去。欲骨朵调出八百,命亲兵引燃,朝着雷蛇城残破的城墙狂轰。
砰砰!
被水冲刷多日,雷蛇城被泡得发白。连续遭遇山海族猛攻,城墙本就摇摇欲坠。忽然耳畔雷霆震怒,无数火焰喷溅,烧焦了城壕堆积的尸体。
哗啦。
高大的城墙,终于承受不住,开始不断垮塌。欲骨朵站在高地大叫,命人继续开炮轰击,将雷蛇城炸烂。
田哲做好了殉国的准备,等待山海族最后的进攻。却不想从天而降的炮火,几乎毫无停歇,如瓢泼大雨泻入城楼。
雷蛇城垮了,四面城墙全数崩溃!田哲猝不及防,被漫天炮火和飞溅的碎石掩埋,被亲兵尖叫着用血淋淋的手指刨出来。
把怒气和疯魔发泄在敌人身上,欲骨朵得到极大满足,老脸上皱纹全平,红润得兴奋叫嚷:“杀,杀了他们,给我杀!”
八百浮屠鬼开动,仿佛移动的绞肉机,朝着只剩半丈高的碎石城墙开赴。田哲踉跄站起身,从废墟中扯出白虎军的军旗。
旗帜上,鲜艳的沾染大片红色,滴滴血泪,布满了灰尘。把军旗绑在身上,田哲这才舒服了些,手抖了抖,按住身边的袍泽。
浮屠鬼朝着雷蛇城步步逼近
,凶狠的气势撕裂长空浮云,浑身覆盖的黑甲,只剩没有温度的眼睛像恶狼暴露在外。
田哲吐出口浊气,脑海走马观花闪现万千记忆,留恋看了看人间。目光触及脚下袍泽的尸首,死难者匍匐在地,全是在进攻,无人畏缩半步。
坚守到现在,两万军士全体殉国。他们连丹药、兵器都没有了,肮脏的破布里裹着的,是腐烂发臭的血肉,是他们英雄的凭证。
“哈哈,足矣,老子这辈子够本了!山海族,滚过来受死!”
“滚过来!”
还活着的两百人围在田哲身边,以他为圆点,铸成了不老的丰碑,漠然望着眼前,振臂高呼吼道。
此起彼伏的回音,在万山千林中不断传播,回响着,徘徊着,穿透了世间万物。
山海族,滚过来!
那一刻,气壮山河。天空阴暗,下起江南绵绵温柔的小雨,挥洒在人间每个角落,洗刷着城墙上斑斑血泪。
丝雨像情人温柔的手,小心翼翼,轻轻抚摸着这群人伤痕累累的脸颊,洗去他们脸上的尘埃,卸掉他们脸上的血痂。
雨温柔的,依依不舍的,仿佛在挽留他们,挽留他们活下去,放弃抵抗。
田哲抬起头,他觉得好累,恐怕要睡很久很久。家里的孙女,还好吧?牙牙学语的年纪,得给她找个好的启蒙老师,贤惠的老妻
再见,永别。
冰冷的雨水润透了田哲开裂的干枯嘴唇,眼前都是灰白的,连逐渐滂沱的雨都看不清,只记得在哗哗直下。
浮屠鬼手持弯刀砍杀过来,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众人心中涌出新的力量。
死了,解脱了。田哲笑起来,他想到了秦九歌。今日死,天地再和他没有联系。那小子,将来承受的痛苦,可能是今日的几十倍吧。
“小子,祝你好运,老哥我能力有限,做不了
亡国奴,就当个战死魂吧。”田哲喃喃,抓紧身边的兄弟,挤出胸腔最后的气力。
“山海族,滚过来!”
“山海族,滚过来!”
狭长寒冷的刀锋,冻结了身体滚烫的热血。一排排士兵倒下,无人后退,唯有挥动手里几成废铁的长刀,进攻!
前面倒下去,后面的扑上来,无声的赴死,哀歌在雨中悲惋的回响,淅淅沥沥洗去人间污垢。
几柄弯刀刺入身体,田哲喘着粗气倒下,他知道该上路了。
雨还在下,那声音已经听不清了。田哲眼中的神采飞散出眼眶,洒遍雷蛇城,最后消失在万顷波涛中。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尽人事,听天命。人族小子拜托了
田哲率兵两万,死守雷蛇城。五日,城破,将士殉国,杀身成仁。
欲骨朵站在高地,支起耳朵癫狂的等着。他在等这群卑贱的东西求饶,等这群蝼蚁般的畜生跪在脚下。
他失望了,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放下武器,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过一句软话。
“山海族,滚过来!”
人已死,声犹在,像雷霆般在欲骨朵耳边不断炸响。那是两万人,朝着十倍的敌人,发出的宣战!
滚过来!
“来人,我不要他们死在一起。给我动手,将他们挫骨扬灰,抛入河水!”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