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 11 个多小时的长途颠簸,火车终于缓缓驶入羊城站。丁宁踏出车厢的那一刻,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那是一种夹杂着兴奋、惶恐与迷茫的复杂情绪。
这就是羊城啊!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要把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
这里是全国打工者汇聚之地。自 20 世纪 80 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羊城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无数怀揣梦想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是冒险家眼中充满机遇的天堂,可对于许多打工者而言,这里又何尝不是噩梦的滋生地呢?在这片繁华的土地上,每天都在上演着人生的悲欢离合,人性的美恶善丑如同交织的丝线,编织出一个个或悲或喜的故事。
映入眼帘的繁华却让丁宁有些不知所措,那川流不息的人群、高耸入云的大楼、嘈杂喧闹的声音,都像汹涌的潮水般向他涌来,让他感觉自己如此渺小。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家乡的画面,那宁静的小镇、熟悉的街坊邻居、温馨的小院,与眼前这座陌生的大城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家的时候,他总是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可当真正置身于此,他才发现,原来离开熟悉的地方是如此令人不安。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为什么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没有计划,没有目标,更关键的没有任何一个在羊城打拼的亲友信息。现在,他孤身一人在这陌生之地,就像一只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找不到方向。
丁宁望着周围脚步匆匆的人群,他们的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或焦急、或兴奋、或疲惫,但他们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而自己却像一片无根的浮萍,不知何去何从。
刚过十七岁的他,在此之前,去过的最远的城市不过是老家所在的地级市宝州。他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大多是从电视剧《外来妹》里得来的。在他的想象中,羊城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满是南来北往的逐梦者,他们在这里挥洒汗水,追逐梦想。然而,当他真正站在这片土地上时,才深刻地感受到现实的残酷。
这次出来,他完全是一时冲动,他没做任何准备。现在,他想找个熟人都难。他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过年时自己有一个表舅曾提到过,在羊城南方医院附近的犀牛角开摩的,可现在表舅是否还在那里,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让他惶恐不安,但他不敢也不好意思打电话给家乡的良辰小卖部,寻求家人的帮助。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要不先去找份工作吧。于是,他谢绝了那些跑过来招揽住店或者摩的司机,背着自己那只破旧的挎包,故作镇定地向前走去。可他那惶恐的眼神和稚嫩的脸庞,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妇女注意到了他,这名妇女穿着一身朴素但整洁的衣服,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芒。
她快步走向丁宁,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小伙子,你是来这里找工作的吧?”
丁宁起初没有理会她,只是加快了脚步。
但妇女并没有就此放弃,她紧紧跟在丁宁身后,继续说道:“小伙子,我真的是想帮你。你看你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找工作可不容易呢。我可以帮你找到一份好工作。”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工作证、身份证以及盖着鲜红公章的证明信,在丁宁眼前晃了晃,“你看,我是正规的,不是骗子。”
出于对红公章的信任,丁宁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一下妇女。她看起来确实有点面善,而且自己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份工作,尽快稳定下来。犹豫再三,丁宁终于点了点头,答应跟着这名妇女走。
妇女带着丁宁来到一辆有些破旧的面包车前,车上已经坐着三四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神中同样透着迷茫和不安。
妇女笑着对大家说:“小伙子们,别担心,我这就带你们进厂。厂里待遇可好了,管吃管住,工资也高。”
车子七拐八拐,最后在一个看似有些简陋的中介公司门口停了下来。妇女把他们领进屋内,屋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和汗味。屋子不大,几张破旧的桌子和椅子随意摆放着,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招工信息,有些已经发黄卷曲。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看到妇女领人进来,咧开嘴笑了笑。妇女对丁宁他们说:“这是我们经理,你们过来填个表吧。”说完,她从桌子上拿起几张表格递给大家。
丁宁接过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信息,从个人基本情况到工作经历、家庭背景,应有尽有。他拿起笔,有些犹豫地开始填写。在填写的过程中,他听到旁边的年轻人小声嘀咕着:“这靠谱吗?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填完表格后,男人清了清嗓子说:“大家都填好了吧?现在给大家说一下,我们公司为了保证你们能稳定在厂里工作,需要每人交 500 元押金。这押金等你们工作满三个月就会退还给你们。”
丁宁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身上本来就没多少钱,这 500 元对他来说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