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为了赏赐,那为何而来?”
墨群低下头,道:“属下不敢妄议,可在祈州之时,属下听闻宫中曾经有位昭仪诞下皇嗣,和殿下同一日生辰…”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属下听到皇后那日说,那位昭仪不吃梅…事后问过紫芯姑娘,皇后娘娘见到过那位昭仪的婢女,这话也确实出于那婢女之口…”元衡没有说话,一双眼如同摔碎的镜子,眸中有棱角,镜面在审视他。“旁的人听到这些,怕掉脑袋,都会选择隐瞒,你倒是敢说。”墨群慌忙跪下,“陛下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只负责说自己听到的,其他的交由陛下决断。”
元衡笑了笑,也未多说什么,“朕知道了,这次你有功,朕赏你黄金百两,再任命你为中郎将,你觉得如何?”
墨群有一瞬的惊讶,可他并没有接旨,“陛下恕罪,皇后娘娘待属下不薄,属下却有所欺瞒,属下还是想留在娘娘身边赎罪。”墨群说他有罪,元衡却是知道,这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罢了,那你便留在朕和皇后身边,做个近侍。”“谢陛下。”
元衡没再说什么,“下去吧。”
墨群走后,犹豫片刻,向含章殿走去,却恰好遇到岑播和她身边的乳娘。岑蟠晨起后,便有女官为她量衣,裁制册封仪式的礼服。发髻也被重新梳起,头戴牛头鹿角簪,身上穿的襦裙乃南边而来的云锦所织,腰间的帛带明显束得松了些。
墨群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自他们返程回洛阳,岑播便没怎么再同墨群说过话。就算是现在,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岑蟠没有看他,径直向前走,而后转了个弯,向永巷的方向去。墨群道:“娘娘要去哪里?”
岑播道:“怎么?他连这个都要你来管?”墨群听得出她话中的嘲讽,抿了抿唇,道:“属下知罪。”岑播道:“人为其主,怎是有罪?你也并非是我的属下,反倒对我有恩,不必这般自称。”
墨群没有答话,坠在她身后。
她穿过永巷,墨群也渐渐能猜出,她要去做什么。岑蟠抬头看了看宣光殿,走上宫阶,门口有侍卫把守,显然是预料到她要来,“废后时而会伤人,娘娘还是莫要进去好。”岑播将那枚凤印拿了出来,不容商量地命令,“本宫想进去。”那侍卫不为所动,“娘娘莫要为难。”
岑播合起掌心,沉默许久,那侍卫也不曾再抬头。她转身离开,步子变得快了些。
乳娘一路跟着,嘴里小声念叨:“娘娘慢点…墨群静静跟着,却也时刻注意她的脚下。
岑播一路回了含章殿,顺便将墨群关在了门外,午膳后吐了好几口。来给她看诊的还是前些日子那批太医,太医问了问,大概也清楚了原因。得,这下他们也不用去编什么皇后胎象不稳的胡话了。皇后确实心气郁结,是被气着了。
太医叹了口气,只能请宫中的女食来一趟,核对皇后的饮食,再添些温和脾胃的药膳。
元衡听了此事,也抽空从太极殿回来了一趟,恰好赶上她午睡起来。帐幔还未掀起来,乳娘拿了痰盂来,她呕出一口秽物,而后又憋了好几口干呕。
元衡静悄悄地走进,到了跟前,乳娘才去行礼。他坐到床边,拍了拍她的背,“皎皎可是难受?”岑蟠不想搭理他,甩开他的手,让乳娘把那枚凤印拿来,塞回他手里,“这印陛下自己留着吧。”
此话一出,乳娘愣住,跟着元衡进屋的宫女也低下头。元衡来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将那印自己攥了起来,接回宫女手上的梅子,将寝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皎皎可是又生气了?”
岑蟠冷笑道:“陛下告诉我,您给的这枚印有什么用?”“自然是怎么用都行,你想用它来砸人,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说完这话,元衡低头看了看那枚不算大的凤印,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个昏君…
他打开那盒梅,道:“皎皎若是难受,吃几颗梅子吧,朕找人挑的,最酸的。”
岑播心心里又涌起一阵火,“殿下怎么不自己尝一尝,这梅子好不好吃?”元衡愣了愣,随后竟真的咬了一小口,只是刚用牙尖咬下来一小口便吐掉了。
想要将准备的宫人叫来质问,却又想到是自己的主意,只能做个受委屈的哑巴。
“不吃便不吃罢…”
岑蟠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疯子…元衡手里还捏着那块儿被咬剩下的梅,说不出的平静,眼中似乎还带有笑意,“皎皎,我可能确实是个疯子.…
“这么多年,我每日都在想怎么为母后报仇,最后发现她才是我的杀母优人。”
他平静地将这些话说出口,岑播惊讶,更莫名畏惧。“你尔……”
“我知道。"元衡接过她的话,“皎皎也早都知道了,不是吗?”岑播从未想过,他知道后会是这般反应。
像是无所谓,又像是从里到外将一个人挖成了空心的。那颗空心,如同低处涸泽,急需要再次被填满。他低下头,将那枚凤印又放在她的手上,轻轻捏着她的手指,“皎皎知道这些,为何不告诉朕?”
这个问题岑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毕竟救过她,这种事说出来,就像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