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昂来访,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
“见过太子。”这声太子,文锦喊得有些苦涩。
周昂不太在意这些,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惑。
文锦表情中带上了不甘,他道:“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想要借先太子之手,磨砺燕王殿下的心智。”
不必讲太多,周昂已经明白了文锦的意思。
原来当年,皇帝已经在考虑新的皇储,他是被考验的人选之一。
可是当年的他如同一颗青涩的苹果,内心天真,行事随性,世界在他眼中非黑即白,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太子的好人选,皇帝需要他急速成长,而成长需要疼痛。
有什么比至情之人背叛更痛苦?
熬过去了,才有资格参加这场夺嫡之争。
没熬过去便要彻底远离金陵,比如魏王。
这是一张通往权利的门票,周昂无意识中抓住了。
此刻,他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他是该高兴,还是怨恨?
高兴他得到了最尊贵的地位?还是怨恨他错失的亲情?
这么多年,他一直郁结于心的事,居然隐藏着这般惊天的秘密!
他突然想起,他连大兄最后一面都没见!他连大兄下葬也没有去!
这是何等的……
周昂的眼眶瞬间红,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文锦的卧房,想要去宫中问一声皇帝:父皇,您考虑过知道真相后,儿臣的心情吗?
正在这时,他被一个身影撞到。
才到他胸口的身影绷直了身体,向他行了个礼:“平安见过王叔。”
周昂一愣,好不容易才回了神。
原来是平安,结束了皇储之争,他总算是自由了,不需要察言观色,不需要被人指手画脚说不该做这些不该做那些,他可以做他以往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没了约束,这几日,他天天都来探望文锦。
一看到平安,周昂又想起了先太子,两人的身影不断重合。
周昂嘴唇翕动:“大兄……”
平安听到这声呼喊,不由微怔,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王叔是想起我父王了吗?”
周昂凝视了他几秒。
这个孩子,当年也是他看着出生的,只是后来他与大兄发生了那件事,从而一直没有正面再去瞧这孩子。
如今一看,他果真长得很像大兄。
“一转眼,惟儿你也长大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大兄泉下有知应该深感欣慰。”只是他抢了平安的储位,大兄会恨他吗?
平安第一次见到周昂对他和颜悦色,有些受宠若惊。
他脸色微红道:“王叔谬赞。”
平安想了想,鼓起勇气对周昂道:“王叔,若是父王知道皇爷爷立了王叔为太子,肯定也会十分高兴!我记得小时候,父王常常
对我说王叔英勇,以后必定会不下于他,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平安的表情中满是真挚,看得周昂有些无措。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兄真有这么说过?”
大兄是这么看他的吗?他在大兄眼里是个可造之材?他竟然从来不知道。
“侄儿又怎么敢骗您?”平安真心实意地说:“由王叔当这个太子真是太好了,未来大齐必定能昌荣久盛。”
昌荣久盛?大兄也会这么想吗?
浑浑噩噩的周昂突然明悟,他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大兄所作的一切皆是为了大齐。
想要百年后得到大兄的原谅,他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让大齐繁荣昌盛,百世不衰。
周昂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露出坚定:“惟儿放心,本王定当不负大兄的一番苦心!”
嗯?什么?平安眼中露出不解。虽然不知道周昂为什么突然又精神了,但这总是好事。
平安点了点都,对周昂恭敬地行了一礼:“王叔有心了。”
两人分别后,周昂去了趟皇宫。
一下午,周昂和皇帝不知聊了什么,总之等周昂离去后,皇帝便颁下圣旨。
——太子周昂,择日入住东宫。
日暮时分,燕王府,后院传来了孩童挥剑的声音。
“哈!哈!”声音稚嫩清澈。
孩童问武教习:“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打败父王?”
远远听到这个问题的周昂,忽地笑了。
落日的余晖里,眼眶渐渐变得模糊,他仿佛看到记忆中的两个身影,一大一小。
“大兄,等我长大了要成为比你还厉害的人!”
“哦?那昂儿可不能有半点懈怠啊,要日日习文练武,寒暑不辍。”
“我能做到!”
————————————————————————————————————————
元和二十八年,皇帝崩,太子周昂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