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壮语的场景历历在目,床上的她却死气沉沉。
“民贵君轻,舟水相依……这些,是我教给你的啊。我知道,你不会忘,不会忘……”
她不仅没有忘,还实践了起来,只是忘了他们的过往。萧弈觉得欣慰又辛酸,沉默许久,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黑色球状蜡盒,用匕首把封蜡剖开,将盒内一枚冰凉玉润的青色丹药给她喂下去。
片刻后,方才苍白僵直的人儿开始复苏,慢慢有了生气。
萧弈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揉着她的脸,“脸都皱成一团,疼得这么厉害,还不起来诉苦?”
他竟是缓缓笑出声,“从前你可不是那种能忍受疼痛的人,磕着碰着一点都会哇哇大哭来找我,嚎得可大声,我也早就习惯了你的吵闹……”
有一滴泪落在她手背上。她体内的蛊毒与药力焦灼抗衡,双目紧闭浑然不知。一如往初,他的喜怒哀乐她从来没有机会看见。
“那么这次,也不要失去那份吵闹,好么?即便这份张扬是对着别人。”
待陌离呼吸渐渐平稳,萧弈才让孟卿罗进来,并沉声吩咐:“你送人回去,顺便留在盟内照顾她。”
孟卿罗先浅浅看了一眼床上,见人已经脱离死状,又迟疑问:“那您?”
“前些日子边疆传来捷报,莲舟郡暂时守住,但西狄军似乎不肯罢休,在附近郡城频繁游击。眼下大战情况不明,朕得回宫坐镇。”
萧弈重新戴上面具。“她的情况不容乐观,得留你在身边多费心观察。”
孟卿罗急忙跪下劝阻:“陛下不可!你现今寒疾发作,眼看就要入冬,症状绝不会比她轻!”
萧弈只字未闻,目光垂落在床边,却不敢再看昏迷着的陌离。
他在动摇。
孟卿罗以为说不动,只得换个方向劝:“其实颜姑娘体内的兵神蛊毒很微弱,只要没有外力催发,是不会造成影响的。但陛下寒疾一日都拖不得,汤药不可断,还请三思!求陛下珍重龙体,不可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萧弈最厌恶的就是这个词。什么是小,什么是大,他从未能自由选择过。
就像少年时,明明能赶去奴隶市场救她,可老臣们非要死谏及早回宫登基,不能错过时机因小失大。
然而就是这弃了“小”青梅,赢了“大”皇位的明智选择,让这小小的遗憾成了数年来日夜不宁的心上疤,一回想就会痛彻心扉愧疚难当。
可悲的是,从前如此,现今仍是如此。就像命中相克般,萧弈注定要放弃陌离,越是贪舍莫离,越是遗恨别离。
他再也不是奕哥哥,而是大煊君主,是牵系万人命运于一身的帝王。西狄入侵,翼王图谋不轨,朝野上下只能有一个领头者,好不容易才夺来的话语权,不能因为这次战乱就失去。
回宫是身为皇子唯一的选择,不论当年还是今年。萧弈自知没有多余选择,听取了孟卿罗的劝解,正打算起身,忽然一阵轻微眩晕,浑身有些许酸软无力。
孟卿罗探视一番,又查了脉,凝眉深思:“这是……柔骨散。”
萧弈迟滞思考片刻,忽然灵光一现:“朔月城的茶水有问题!”
果不其然,各派掌门和高层弟子在回去途中纷纷摔倒无力,只能暂停歇息。
这熟悉的绵软感,与在顾家堡时中的药一模一样,只不过症状轻了很多,内力高深者还是能运功将药力散出。
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这稀里糊涂的一遭,仍是让五派对各自盟友的怀疑又加深了。
……
“蒲洱,我就知道,你是我母亲千挑万选出来的暗卫,一个皇宫地牢还不是说走就走。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到朔月城了,希望能赶上!”
凤麟兴冲冲跑到大门前问守卫:“里头情况怎么样?盟主战开始了吗?”
门卫一脸迷惑:“已经结束了啊,几刻钟前就清场了。”
凤麟笑容凝固在脸上,两腿一软,几乎晕厥,蒲洱扶着他,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劝道:“小侯爷,要坚强。”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朔月盟大殿门前,驾车的人武艺高强,送到地点后,便轻功飞檐离去,连马车也弃了。门口数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凤麟拉住了前去察看的门卫,摸摸下巴:“以我多年看传记的经验,这马车如此诡异,里头不会藏有炸药吧!”
守卫一听顿时怂了,侧身挥手做了个“您先请”的动作。
凤麟:“……”
蒲洱:“我来吧。”
于是几人战战兢兢挪着步子蜗牛般匀速靠近马车。
此时唐柳曳刚从外边回来就遇见了凤麟,听说有辆马车突然停在门口。
她凛眉,不顾数人阻拦,毅然走到马车面前,借守卫的长枪将帘子整个朝上挑开。
车中香烟袅袅,干净温暖,小榻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沉睡的姑娘。
唐柳曳与凤麟同时震惊:“颜姑娘?!”“颜姐姐?!”
躲在暗巷的孟卿罗观察确认,完成任务后,悄悄离开。
……
昏睡中的小皙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与东方奕识于乱世,携于民间,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