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折磨多年的恨,倾巢而出!
众人心急如焚来到废墟下时,守塔小道在吓得抖如筛糠中指向一地不下百具的焦糊妖尸。
全是死的。
被那天雷炸的吗?
顾清池大为震颤,鼓起勇气去探究竟。
然定睛一看,顿与顾莫一同捂嘴目瞪!
那一具具妖尸身上,皆有一击致命、扼喉剖心的猛兽爪印。
很显然,这些妖兽皆死在天雷劫来临之前。
顾莫谨慎踏前几步,视线迅速扫了几圈,压声道:“师哥,你可看见……”
顾清池凝目掩鼻,踩在妖尸之中、废墟之上。没再做声,只是挨个扫了个遍后,小声应:
“没有。”
“果然。”顾莫捏拳道。
“这可是天雷劫啊。”顾清池展目往远山望去,然大雨将黑夜浇得漆黑。他自倾倒的废墟中跃下,沉声命令道:
“今日镇妖塔之事,莫要声张。他日若有各派问起,且说夜遭雷劫,其中困妖悉数,皆死于非命。”
又添了句:“无一幸免。”
他再回头遥望天际,化出个百味杂陈的浅笑。
可真是好一个蓄谋已久,且不为人间添乱的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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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沧海桑田只为一人,白云苍狗皆化相思。
世事轮回,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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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月桂盛的日子,慈幼局的掌事梁母会在祠堂点上三柱清香,回头再备上一桌茶点,多是甜食。
“晃来四十余年。”梁母坐在廊下摇着竹扇,染了银的黑丝发整齐盘在头顶,皱纹早密密爬上眼角。
她沏上茶:“您真是一点没变。”
矮茶几对面那妖马尾高束,乌黑的桃花眸低垂做笑,牵袖伸手去取花糕,露出的手腕向上连着小臂,再到衣袖遮挡的深处皆是圈圈缠着纱布。
“老身自幼到这慈幼局打杂的第一年起,您也是未曾有一年失约。”
前堂孩童打闹的笑声吵杂不断,放眼望去皆是些不过五六岁的幼童,混在一处,几顶全白发的月人格外醒目。
“上次带来的那孩子呢。”艾叶呷着茶,目光未曾从那群孩子身上移开。
“您捡来的月人多着,也不知说的是哪个了。”梁母笑着由身边女侍搀扶起身:“若是说那个最小的,前些日子学会了走路,彻底断了奶,这不正在那挪着呢。”
艾叶顺梁母手指方向看去,刚学会走路的幼儿岌岌可危地跑,背后慈幼院的女侍都要追不上。
那孩子肤色白得厉害,一头短毛泛着金黄的光。
眼看要被地上石子拌摔,身前银光一闪,有股带着寒意的异风将其托住扶稳,幼童愣了一下,然后坐在地上开始大哭。
艾叶讪讪摇了摇头,手指漫不经意地拂过颈间雕花银铃。
那铃声清脆轻鸣,一如寻常。
“这孩子看着机灵,前阵子阒州的员外大人来看过,说要收认其为养子,倒也是好命了。”
“那家人如何。”艾叶淡道。
梁母道:“您大可放心,慈幼局婴童一不准由娼妓认养,二不准养作奴仆,这是国法,没人敢犯这个险。更何况老身在这儿这么多年,送走过那么多婴童,何时办过不负责的事儿,您也清楚。”
“是啊。”艾叶移视线到梁母身上,一双黑眸带着些凉薄的寡淡:“您定要长命百岁才行。”
梁母见得他嘴角勾出的笑并不是暖的。正如一席白衣白发,看上去实非人间物,染不得半分风尘。
早已辨不清是妖是仙。
也许他活了太久了——梁母想。
人传那妖孑影孤只于高山深林,营一家只得偶逢、不可寻得的酒肆,一边独自修炼,边一年一度下山拾弃婴送慈幼局,行善积德,早该修出仙骨。
便更不会再为人间事乱得心思,总一副无欲无求的清闲洒脱样。
“资赠的银两送去账房了,那孩子走的时候,安排件好看的衣裳吧。”艾叶起身道:“还有那些月人孩子定期寻郎中的开销。”
梁母急道:“您就要走了?”
“没有留的理由。”
“老身可否冒昧一问——”梁母追上半步,道:“您如此执着于寻捡月人幼童的理由,若只是行善积德,倒也没理由只找这般的孩子……”
艾叶眉心一展,负手道:“并无特别,不过是与故人之约。”
“什么约?”
“他失的约,得由我去赴啊。”他回头笑笑,再一颔首,道:“明年还来。”
艾叶前脚踏出慈幼局大门,若有所思未见前路,木门推开一刻猛地撞上面前准备入门的人。
这一下力气不轻,晃得连铃铛都跟着摇。
隐约不悦地抬了头,心底轰地一声响。
他稍微抬头,面前人着了身黑缎道袍,撑伞见得不五官,但见肩头垂下银丝。
“啊,抱歉。”
那人礼貌道:“是贫道鲁莽——”
艾叶骇地倒退三步,心口抽搐地刺痛。
那道人许是看清被自己撞的人,声音当即来了喜意:“您……果然是您!”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