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发觉耳边因飞掠而产生的风声没了,连衣袂飞舞的烈烈声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倏然安静下来。
正当他心中为此感到惊讶之时,一声清脆的铃响却骤然响起。
这铃声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沈知寒眼前几乎立即浮现出发出这样声音的金铃究竟是何模样、铃响后每每便会出现的那个人、以及那个人每次都会做上一两件的荒唐事。
潮水般卷来的记忆几乎当即便令沈知寒脚底一滑,整个人便要从房檐上摔下去,好在君无心观察细致,立即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拉,将他身形再度拉回了正途。
可二人的脚步却也因此停了下来。
沈知寒下意识想要向对方道谢,却不知从何处飘出了轻柔歌声,被夜风裹挟着送入二人耳畔,将他未及出口的言语全数堵了回去。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
歌声来自一名女子,她的嗓音极为柔软,却含着愁绪。这袅袅之音几乎绕遍了所有高高耸立的屋檐,缠绵缱绻地飘来,直牵得人心神也随着歌声起伏,几欲落泪。
“只有相随无别离……”
沈知寒登时一阵恍惚。
白日初见谢长留起便一直隐隐约约从心中冒出的疑惑小芽此刻终于破图而出,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少年行动时身上没有任何铃音,自然也就是并未得到那枚日后会被他时时系在腕上的金铃。
难道说,这宫苑之中歌唱的女子与他有着什么关系???
“清昀道友?你无恙否???”
耳畔传来君无心略含着担忧的嗓音,沈知寒感觉到那只一直抓着他小臂的手突然紧了紧,掌心温热便透过天丝锦衣柔软轻薄的布料印上皮肤,立即将他的神思唤回。
“无碍,”他下意识便朝着对方柔柔笑了,低声道,“我们继续找吧。”
君无心这才松了手,二人再度动身,向着歌声传出的方向飞身而去。
地图说的不错,冷宫之中果然人烟稀少,几乎连巡逻的侍卫都不见一个。
二人轻手轻脚地落入一处院中,便见一名华服女子孤零零坐在一株盛放的海棠花树下,粉白花瓣洋洋洒洒地落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与乌黑的云鬓之上,变成了天然的点缀。
她一边断断续续地哼着那首歌,一边伸出手,素白柔夷偶尔接下几片正巧落入掌心的海棠花,便小心翼翼地收到自己的裙摆之上,循环往复。
沈知寒凝神望去,她面前的布料上已然被花瓣堆起了一座小山。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二人安静看着,便见女子唱着唱着,声音却开始呜咽起来,曲不成调,却还是坚持唱完最后一句,随即微微偏头,看了过来。
借着月光看清对方面貌之时,沈知寒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立时后退两步,险些踩了被他落后半步的君无心的脚。
后者也吓了一跳,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及时伸手扶住了他的腰,温声询问道:“清昀道友,你这是……?”
沈知寒却摇了摇头,喉咙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月华倾泻,映出女子未施粉黛的眉眼。
精致飞扬的线条无声诉说着她本该是何种风华绝代,尤其是偏头睨过来那一眼,美目盼兮,带着与沈知寒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骄矜清贵。
——这名女子,竟与几千年后的谢长留生得一模一样!!!
大概是许久没有见过外人了,女子在发现两人的那一刻竟扶着海棠树缓缓起了身。
不知堆了多久才被堆成一座小山丘的海棠花瓣无声飘落,夹杂在随着她的动作波动起来的繁复裙裾之间,好似树下栖息的矜贵神鸟终于舒展羽翼,抖落一身花雨,即将振翅翩飞。
二人却下意识齐齐后退了一步。
只因就在女子站起身的瞬间,叮叮当当的脆响从她身上响起。而响声来源却非环佩叮当,而是儿臂粗细的黄金锁链!
“是他……”
女子微微偏头,云髻有些凌乱,未戴任何珠饰,却将她衬得仿若清水芙蓉。即便身着厚重的华服,她的举手投足间却仍带着风情万种的韵味。
沈知寒怔怔地看着她缓步走来,缥色玉足未着鞋履,在细软草叶与层叠的裙摆间若隐若现。黄金锁链束缚着她的四肢,可她的行动竟丝毫未受其影响,只是发出一声声有规律的脆响。
“是他要你们……来看本宫的吗?”女子面上绽出一抹极为凄艳的笑意,却不待二人回答,又唱起那首歌的最后一句来。
“待得团圆是几时……”
“待得团圆……是几时?”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重复地哼唱着这一句,像是在问曲中那个“君”,又好似是在问自己。
夜风将女子颊边散乱的长发扬起,沈知寒便看着她抬起手将碎发掖至耳后,金锁链与宫装长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至臂弯,便露出一截好似凝了霜雪的皓腕。
——红丝绳在那截手腕上缠了数圈,一枚花纹镂空的金铃赫然悬于其上,随着女子的动作响起声声清音来。
女子越走越近,神色却愈发迷茫痴狂,沈知寒看着她逐渐猩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