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往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上联想,他怕的是自己从后世带来的思想,那些尚未完善但在他心中已然根深蒂固的观念。
须知人的思想如果比时代前卫一,是非常容易取得成就的,但如果过于超前,就会引为异端邪说,后果不堪设想,更要命的是,他根本与这些思想相匹配的能力。
此前因为里氛围宽松,父母开明,这种认知并不明显。直至今天他突然明白,在完全参透这个时代的规则之前,他最好还是苟一,不能乱讲话,给自己和人带来麻烦。
而这世上的规则,藏在律法里,藏在人情世故中,或是深不可测的人心,或是每一句所谓圣贤之道——这是一套十分完整的价值体系,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慢慢解和适应。
怀安这边内心戏充足,沈聿只道他渐渐长大,经历的事情多,开始所畏惧。
“怀安。”沈聿搁下书本,打断他的思绪:“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事,爹娘在,什么不要怕。”
怀安愣愣,回想前世,从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爸妈从小育他,我们是普通人,不要在外惹事,不要多管闲事,小学时同学欺负他,爸爸只说句:“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人怎么不欺负别人?”从那以后,他凡是自己解决,回再也不说学校里的事。
马车颠簸,带来一个趔趄,怀安顺势钻进老爹怀里,掩饰发红的双眼。
沈聿微哂,将拇指夹在书里,朝他后背拍一下:“晚上想吃什么?”
怀安想想:“烤鸭。”
“行。”沈聿将目光收回书本。
“回接上娘和大哥。”怀安特意强调:“还芃儿。”
时间过得真快,芃姐儿马上两岁,他怕眨眼间妹妹就长大,然后及笄议嫁,关在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想出来玩可就难。
……
本打算出门吃烤鸭的爷儿俩一回,发现许听澜扎着围裙在灶房里忙活,李环媳妇在给她打下手。
原来娘亲在赚钱之余又研究的菜式,准备拿他们个当小白鼠……啊不是,美食品鉴。
怀安瑟瑟发抖,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看黑色的炸灌肠和绿色的宫保鸡丁。
“回来!”许听澜显然兴致足:“快先尝尝。”
“娘,我先换衣裳。”怀铭身上仍穿着生员襕衫,说罢就往外溜。
怀安见大哥跑,自己显然慢一步,只好硬着头皮夹一筷子鸡丁。
特别的味道:前调略咸,中调酸涩,后调微苦……
怀铭迈出门槛的那只脚又收回来,幸灾乐祸的问:“小弟,你怎么哭?”
怀安泪眼汪汪指着前的碗哽咽:“这菜一种……”
沈聿状若无意的抬眸,看他一眼。
“母爱的味道!”他赶紧改口。
“孩子是太感动。”沈聿一本正经向妻子解释。
许听澜温柔一笑,夹一筷子麻椒小排骨,送入丈夫碗中。
沈聿紧抿着薄唇,一大颗唾沫悬在喉间,尴尬的朝她笑笑,拿起筷子,颇一种“壮士一不复返”的悲壮,一咬牙一闭眼。
果然,他也尝爱情的味道。
好在成人的味蕾比小孩子迟钝一些,还能勉强维持表情夸赞:“嗯,好吃。”
许听澜又不是瞎的,自然看得出他们痛苦的表情,皱眉纳罕:“真这么难吃吗?”
芃姐儿大马金刀的坐在沈聿怀里,一脸严肃的帮娘亲质问:“这么难吃吗?”
许听澜原以为只是“卖相”难看一,坐丈夫身旁尝一口,默默搁下筷子,喝一大口水。
爷俩见状,敢跟着喝水。
一刻钟后,夫妻二人换上出门的衣裳,抱着芃姐儿,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坐上马车奔宜坊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