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淑堂也就被人忘了 。 唯独下人们没忘 , 每到发月例的日子便将钱财占去 , 吃食也占了许多 。
他们不敢惹玉淑堂内的大孩子 , 也不敢惹那些脾气大的小孩 , 而圆滑会讨好人的小孩也不会被欺深 , 唯独那种性子怯懦 、 最笨的最好欺负 。
总归 , 在原序青记忆里 ,9 岁前时常饿肚子 , 只能吃些馋了的饭菜 。 自娘胎带来的先天不足便也愈发严重 。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 9 岁生辰的前一天 。
后院的厨房看守很严 , 那天他饿得急 , 听见前院传来的歌舞乐声 , 猜到是在宴容 , 便不管不顾地钻了狗洞来到前院 。
谁知还没寻摸到点残羹冷炙 , 却遇到了一名女子 。
她束着发 , 瞧着有些英气 , 偏又穿着那青绿色的花笼裙 , 在光下柔得不可思议 。
原家那些穿着华服 、 高傲的仆从们远远地坠在她身后 , 不敢直起腰 , 只垂头跟着 , 像是在以目光丈量与她之间的距离 , 生怕俊越了分毫 。
原序青那时便想 , 在玉淑堂内 , 他是否也是这般对仆从们躬身屈膝 ?
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头顶 , 可真难看啊 。
这般愚着 , 他便没和那些仆从一般 , 低垂着头 。
相反 , 他的头昂得很高 , 大约在玉淑堂时从没有这般挺直腰杆的时候 , 他想 ,
再如何 , 脸总是比一个头顶好看的 。
可他未曾想到 , 第一次挺直腰杆 , 余生便都能够站起身子 、 堂堂正正做人 。
女孩精致的眉眼望着他 , 问了声他的名字 , 临走前见他咳嗽 , 便又着下人将据着的狐裘递给了他 。
原序青记不清那时自己说了什么 , 只记住了下人那瞳大的眼 , 大抵因为在玉淑堂很少见到下人这般模样 , 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
待回到玉淑堂 , 当日傍晚 , 母亲便亲自来了 。 他被记在正君名下 , 搬出了玉淑堂 , 有了正正经经的名字 。
兵荒马乱般的一切结束 , 他方知晓 , 一切皆因那日遇见的女孩 。
那金尊玉贵的二皇女来原家拜访者师 , 问了句他的名字 。
从此 , 在玉淑堂呆了 9 年都不被人注意到的小孩 , 便真有了名字 。
总归 , 现在的原序青大抵明白父亲的心事 。
如今京城人人都说 , 做人当如原尚书 。
庙堂与江湖 , 入仕与出世 , 她皆体验过 ; 府中有一贤夫 , 又有诸多红袖添香的美人 , 这等神仙日子谁不羡慕 ?
更达论她深得帝心 , 自己是先帝伴读 , 母亲为帝师 、 儿子是宠侍 , 权势与清贵皆得 。
可身为贤夫的原正君 , 却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 也难怪父亲今年来越发淡泊 , 便连花朝节的宫宴都拒了 。
原序青不欲提及父亲心事 , 偏他方才嘴笨 , 本想询问一番家里现状 , 却提了母亲二字 。
檐下有风吹过 , 原序青拢了拢狐裘 , 指腹顺势捏住边缘 , 便连甲床都染上 . 了病态的青白 。
他咬住下唐 , 想说些什么 , 偏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 只眼睛像是被风迷到一般 ,
酸得很 。
却是原正君率先开了口 。
他慢条斯理地捡起那枚黑子 , 放入青釉棋叙 , 又收拾起了其他棋子 :“ 我输了 。
“ 您并非有意 , 悔棋便是了 “
原正君却笑了 : “ 棋局如人生 , 如何容得了后退 7“
原序青便不再多言 , 安静地与父亲一道收起了棋子 , 本以为父亲再无兴致 , 谁知两人很快开始了新的一局 。
合华宫内安静得很 , 这局原正君嬴了 , 他心情好了许多 ,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
几句后 , 他忽的看向原序青 :“ 陡下如今正值壮年 , 愚来这三年一期的选秀 , 还会有数十次 。 序青 , 你可记得入宫前我与你说的话 ? “
原序青尚不及伤感 , 便又被带着回忆 , 片刻他道 :“ 您与我说 , 陡下是位良人 ,
要我不可骄纵 , 不可生了坏心 , 不可扰了陛下朝政 。“
原正君并未打断他 , 他凝着院内的大缸 , 笑了下 :“ 还有一句 。“
原序青便有些委屈了 , 他低低道 :“ 您还说 , 嫁人后便是妻家人 , 不可再与娘家牵扯过多 , 在宫内不可过度思亲 , 使小孩子脾气 。“
这话却是多了许多原序青自己的描述 。 他知道 , 父亲喜好清静 , 这次虽入了宫 , 却也拐着弯地提醒他 , 以后不可如此小孩子脾气 。
可他将原正君视为亲父 , 心中彷徨 , 又不可扰了陛下 , 便只能请父亲入宠了 。
原正君似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