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晚上都在等着这通电话,于是不吝啬地将门打开条缝,冲着电话那头佐证说:“今儿大年夜,哪会睡那么早,你听,外面两桌麻将都得打通宵呢。” 听筒里传来的热闹算得上嘈杂,麻将沉闷地碰在桌面上,笑声中有人忽地高喊了声“东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陈颂深不懂麻将,只听着像是个极好的兆头,勾唇极轻地笑了笑。 温青唯重新关上门,隔绝了外头的热闹,相似的静谧就在听筒两边蔓延开来,她走到飘窗角落抓了个抱枕坐下去,屋里没开灯,外面远处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就显得格外绚烂。 “你一个人今晚打算怎么过节?” 陈颂深本想告诉她,他很久不过年节了,只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扫兴,换成句:“也不算一个人。” 温青唯眉尖顿时不由得敏锐微蹙了蹙,却听他后话就说:“院子里还有只正在扒门的阿拉斯加,大概吃饱喝足了不算,还想进屋里来,趴在壁炉边再舒服睡一觉。” 这样子讲话真像是故意来逗她的,旁观她的情绪轻而易举就被他牵动。 温青唯默默在心底腹诽句——诡计多端的男人,随口催他,“那你快让它进来呀,外面下雪那么冷!” 可她大抵忘记了,成都今日晴,下雪的只有卢塞恩。 无意中的一句话,却仿佛不小心说漏了这段时间,她每一天都隐晦挂念的心事,听筒里似有若无地传来声男人的低笑,也不知是不是温青唯的错觉,总归她的脸颊已经不由得腾腾地窜起阵热。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陈颂深忽地问她:“新年有什么新的愿望?” 他没感兴趣地追问她那些不慎浮出水面的隐晦心事,温青唯说不上是该庆幸,还是觉得有点失望。 “原来你现在打电话过来,就是要当个我的新年版阿拉丁神灯……”她声音低下去时,总教人听出点埋怨意味,“可我的愿望太多了,全说出来,你怕是要觉得我这人贪心的。” 温青唯不想再对他说自己,“不如你许个愿,今年也该换你来拆我的礼物了。” 陈颂深闻言轻笑,“我没有愿望。” “从来都没有?” 陈颂深沉吟片刻,嗯了声:“得不到的东西有很多,但当得不到的时候,我会说服自己不想要。” 得不到,就不想要。 温青唯听在耳朵里,都分不清他这话真的只是在说他自己,还是有意在劝诫她放弃幻想,她怀里抓着抱枕无意识地揪,突然间莫名腾起点儿倔,不讲道理地试探问他: “可如果我就是想要,怎么办?” “那祝你能够得偿所愿。” 猝不及防的话锋转折,偏偏陈颂深像是潭不见底的深水,任凭旁人扔进颗石子,他自不见波澜,温青唯感觉像是一头撞进棉花堆,浑身的气力无处使,无奈闷闷地问他: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什么?” 你。 温青唯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她话到喉尖停了一停,像是叹口气,说出来到底变成,“想要你来年今日,热热闹闹,从今往后,想要的都得到,再也不用说服自己不想要。” “所以麻烦你言而有信,记得帮我得偿所愿。” 听筒里静默片刻,陈颂深忽地低笑出声,“谁教的你这样跟我耍赖?” 温青唯也笑,却只笑笑不讲话。 门外牌桌上突然传来喊声,满屋子找“小满”,大抵是有庄家赢了满堂彩,惯例要她去抽个好彩头,表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温青唯没立刻应声,压低声音对着电话说: “新年快乐,陈颂深。” “新年快乐,温小满。” 陈颂深第一次叫她的小名,却只教她那颗原就无法小得即满的心,愈发躁动。 外面脚步声更近了。 咔嚓一声,先推开的是隔壁小胖子的门,温青唯捏着手机,于是又最后唤了他一声:“陈颂深,一个人安静得太久会孤单,偶尔你也应该试试开一扇窗、留一道门,允许别人进来坐坐。” 前一道是愿望,后一道是私心。 温青唯说完就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没敢去听陈颂深究竟有没有回应,会怎么回应,随即房门陡然大开,外面的光线涌进来,表哥站在门口,笑她怎么在屋里不开灯,招呼她快点来。 温青唯诶了声起身出去,也不知道这晚上这通电话,到底什么时候挂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