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台上的香炉早已冷却,空气里仍扩充着青柏香燃尽的气味。 殿内,小厮们早已将的圃垫和案几全部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所有的试卷,按照考生座位顺序一一铺陈在地上。 两位主考官和几位学究踱来踱去低头品鉴。 “王兄,尔看今年考生,较去年是否有所增进?”赵学正凑到王礼仁身边。 面对对方的示好,王礼仁淡淡回答,“白菜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要说这白菜各个都长得茎大、叶绿、水灵灵的,那还要你我这些捉虫人干什么?” 赵学正倒是也了解王礼仁的脾气,反而打趣道,“如此看来,学正心中定是早有决断,那我等可要看看今年这十五棵,虫多的白菜乖乖到底长什么样。只是别虫子比那菜叶子长得还茂盛,那就不好管喽。” “尔以为这白菜棵棵都象周半才那等酱菜瓜,藐视院规无法无天?” 一想起早晨被周半才种下的那簇火苗,王礼仁原本的顺朗心境一触即燃,越冒越烈似乎要烧出个火烧云。 但又不好即刻发作,于是不快道,“今日膳房有厨娘子拿手的臭鲈鱼,各位快快决断,不要耽误老夫用膳!”王礼仁说着又瞥了眼左边角落里那副画。 见他这么说,其他学究也加快评判,很快成绩就统计出来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第十五名并列有两人。 左边这幅作者名叫“张乐虞”,单线勾勒将庭院、山水一一铺陈在卷上,画作无论运笔技法和立意都堪称上层。 而右边这幅则画有一处临溪的山,山上似有人家,溪上一独舟,一个老头立在船头,船尾绑着一个酒坛子半隐半现浮在江水中。 寥寥几笔简练概括,却也将物象的意态神韵呈现个酣畅淋漓。 最让在座各位学究不解的是,这幅画的运墨之巧妙,山、水、舟、路、人五色六彩运用颇为创新。 按常理现场每个考生只允许带有一只碗、一方墨,那这名画者又是如何做到,徒手调制出色彩不同的几种墨色? 王礼仁瞥了眼还在两幅画前认真端详的赵学正,默默走到了殿门口。 其实这幅画是今天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张考卷,一打眼看到时,他就被画者的运墨之大胆吓了一跳,似乎哪里见过一般,可是就想不起来。 殿外有几名学子打闹着从木兰树下走过,王礼仁猛然惊觉,那一年去处州访友,就曾见识过此等技能。 当时他正在一廊下等师兄,只听到室内一阵喧哗声,他从窗外斜看进去,几个黄毛娃娃在比画胭脂雀。 其中一个扎着冲天小辫的女娃娃打赌自己不借用它物,单用手掬水就能调制出五种不同的胭脂羽色。 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虽然女娃娃画的胭脂雀长相丑陋,活像只斗败的草鸡,但神定气足、栩栩如生。 后来师兄回来,两人谈起此事,他才知晓那女娃娃画雀眼用的并非是墨,而是贪玩时不知从哪搜刮回来的生漆…… 天才一鸣惊人,如那女娃娃,有时却埋下鲁莽的隐患。当年师兄为了这个徒手调墨的小徒弟惨死他乡,不说不是遗憾。 况且学画这条路太为艰辛,几人能成为当世大乘者?寻常才华之人考个科举,再不成搭上本钱做个买卖,都比走画艺这条路来得平顺,何况是有那么点小才之人? 逝者如斯夫,师兄,可能我也老了,授业半生居然求了个平稳。王礼仁收回思绪,抬眼看着殿前那两株木兰,睹物思人心中轻轻的感叹。 今日之事却让负责贴榜的执事好是为难。 按照画院规矩,如主监考官无法论断,试卷需上报衹侯来做评判。 其实,赵学正也有些纳闷,多年共事的了解,王礼仁应该会很喜欢楼小楼那类不拘小节、个性洒脱的画风,就算先前自己借着王礼仁的爱徒周半才调侃了几句,那王礼仁堂堂学正也不至于借故此事,跟自己故意唱反调。 但碍于同僚多年,面子上的事情总要过得去,何况自己年过半百,第一年才担此重任,赵学正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凑过去搭讪。 谁知还未开口,负责张榜执事跑进来禀告,衹侯已看过两幅画,让两名学子都入选。 这个结果让殿内众人差异,连两位主考官都面色一怔,既然衹侯已做决判,也不好再说什么,王礼仁吩咐人把榜张贴出去。 见到监考任务有惊无险地圆满完成,方才剑弩拔张,眼下难得一个示好机会。赵学正赶紧借坡下驴笑道, “每年只招十五名学子,今年却破了先例。衹侯大人惜才,此乃我朝学子们之幸啊。” 王礼仁一早上被周半才那厮憋了火,监考时又遇到“双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