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歧路,今安在? 朝歌的夜色里,一个黑影自转角处极快地掠过。新月当空,月影淡薄。 殷郑避开夜巡的卫队,一路来到质子营外的大树下。入秋后的夜里寒意渐重,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心中懊悔自己为了行动便利没穿厚一些的斗篷。 殷郑略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指节,挽起袖子,熟练地爬上去。树叶已经落了不少,倒是不如夏日时那般容易钩扯衣摆,方便许多。但也更容易被人发现—— 她自树枝上慢慢挪动到营房的外墙上,借着那一点点月色看进院子里。 空无一人,就连屋中都没有一丝灯光。 今夜北方旅休沐,崇应彪又能去哪儿呢? 自院墙望下去,殷郑觉得有些脚软——从前怎么没觉得这院墙如此之高?于此,她决定再等等,没准能等到崇应彪出来转上一圈。 她静静地伏在院墙上,双手紧扣着砖瓦。粗粝的墙头抽走了殷郑掌心中仅存的温热,夜露随之漫上,寒凉的空气逐渐渗透了衣衫,贴近少女的皮肤。 看着漆黑一片的院落,殷郑心中已经生出几分退却之意—— 其实连她自己都说不好,到底是为什么要在今夜来找崇应彪。 她没必要担心他生不生气,毕竟他们算不上朋友。而殷郑身为殷商公主,更是不必为一个伯侯质子烦忧。 可殷郑心里清楚:那一剑歪得并非偶然。 崇应彪的剑一向又准又狠。自己能活着,只是因为他愿意留她一命。 午后时分,少年愤怒又失望的眼神再一起浮现于殷郑的脑海之中,她的肩膀不由得一震。没来由的愧疚涌上心头,坠得人胸口一阵闷痛。 那是一种无名的羞愧感,就像她做了什么万分对不起崇应彪的事——一念之差,一步之遥她就走到了他的对立面——但实在是情况危急,远不该到如此境地。 可这份愧疚如同水磨工夫一样,一点点地碾过殷郑的心。直到她再也忍不住这样的磋磨,才匆匆起身趁着夜色跑来了这里。 殷郑摸着藏在怀中的药膏,仰头对着那弯新月——如同仰望母亲——低声忏悔。她承认自己的昏聩和贪婪:明知崇应彪不是好人,但她不愿就此失去相伴多年的人。 崇应彪就像伏在阴影中的恶兽,不知何时就要突然从人身上啃下一块肉来。可他也曾切实在她身边,陪伴过她。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殷郑在心中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暗道不好——夜巡的卫队马上就要巡防至此。没了树叶的遮掩,就算是在夜里,也不难发现趴在墙头的她。 已经行至此处,万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她又朝院内探了探头,最后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霎时间,殷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体内漂浮起来,四处游弋。凉风吹过耳畔,将她心跳的声音无限放大。身体触地时,殷郑暗自吸了抽口凉气。 好在摔得不算重——借力滚出去几圈,除了衣衫发饰凌乱,倒是没伤着别处——她心中暗自庆幸。 殷郑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来,感觉左腿处生出隐约的痛感,约莫也只是磕了一下,有点瘀伤。方才跳下来惊得她出了一身汗,此时夜风一吹,冷得牙齿打战。 穿过无人的院落,殷郑将自己隐匿在飞檐落下的阴影中。她抬手叩门,低声道: “崇应彪。” 无人回应。 她又耐着性子敲了两遍门,依旧没人理她。 正当她准备打道回府时,只听房门一声轻响,殷郑就给人捂住嘴,捞进了屋内。 这下殷郑可以确定,崇应彪的气是一点没消—— 她的双腕被崇应彪的左手扣住,按在锁骨的位置。双手的拇指抵着下巴,有些不舒服。 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殷郑知道崇应彪站在离她不足半步的位置——少年温热的鼻息就落在她额前。 殷郑没有出声,更没有挣扎。只待半晌后适应了周身的环境,她才抬起头,凭着黑暗中隐约可见的轮廓,对上崇应彪的眼睛。 “崇应彪,松手。” 身前的少年不言不语,而她腕上的力度更甚几分。 殷郑被这无言的“威胁”逗笑了,她干脆安静地站在原地,准备看看崇应彪究竟是什么反应。 可出乎意料,漫长的沉默后,少年依旧无声无息。殷郑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崇应彪的怒意远比她所想的更甚—— 而他如今的沉默,就是对她最后的让步。 逃,是殷郑的第一反应。但她很快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