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不过是想一窥府君昔日的心性罢了。”段元祯笑了笑,已径自执伞向城门走去,“我只是在想,若是你我结识于兴平年间的洛都,或许便该是另一番景象。” 孟琅书轻笑一声,便也缓步跟随其后,曼声吟诵起了旧日所赋的绮丽诗文:“虹梁照晓日,渌水泛青莲。花将面自许,人共影相怜……” 吟罢短诗,孟琅书执伞默然地缓步前行,凝眸望着段元祯趋步走出了城门,却又见他在身影消失的前一瞬,隔着幽冷迷离的春雨,向自己遥遥地一挥手。 孟琅书立在原地,不觉失笑。或许正如段元祯所言,倘若他们能早些在昔日的盛世之中相逢,或许也能是把酒言欢的知交。 虹梁照晓日,渌水泛青莲……这是兴平年间天下太平之时,他在一次曲水流觞宴中,为东道主新购的胡姬所赋的诗文。他早已忘却了那日的东道主究竟是哪一位达官显贵,却仍能在吟诵之时,依稀回想起那日的景象——那是兴平年间寻常的早春,天光晴霁、渌水生波,名士在席间举觞,胡姬于水湄曼舞,广袖一挥之间催开了洛水畔锦簇的牡丹。如今再想来,竟已恍如隔世。 于是他也不再逗留,撑着伞转身向官署缓缓走去。 而晋阳的雨声依旧淅沥不绝。 —— 并州的这一场雨整整落了两日。 细雨击打在营帐的篷顶,令帐中充斥着烦躁无序的雨声。姜昀由士兵引领着步入帐中,恭敬地抚肩行礼:“父亲,段氏部的左贤王昨日果真领兵离开了晋阳城。” 姜和此刻正盘膝端坐于床榻之上,听得此言,也只是颇为淡然地一颔首:“辽西王果真颇有诚意。如此一来,这晋阳的闹剧,也该收场了。” 姜昀心领神会:“是。” “排兵布阵之事,想必不须我再教。大昭的主力在晋阳消磨了太久,故而此次当速战速决。”姜和颔首,又洞明地盯着姜昀的眉目,不乏威压之意地肃然开口,“且我方将士与晋阳的宁朝军队结怨已久,若能擒其魁首,当杀之以振军心——昀儿可切莫再私自行怀柔之策。” 姜昀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而后仍旧是以一副恭敬的模样垂首应声:“……是,儿臣谨遵父亲之命。” “攻克晋阳后,你不妨借婚事之名,与左大将一同带人去拓跋部走上一遭,那里临近段氏领地,正可探一探虚实。”姜和思忖片刻,又徐徐说道,“那位向大昭投诚的乐平郡侯……我见他的身份和态度都颇有些意思,此前忙于战事还不曾探过他的底细,此行你也不妨去与他见一见——说不准,那兰陵萧氏和宁朝末代皇后的名号,能为我们招徕不少汉人。” “儿臣亦有此番打算。只是……”姜昀眸光一转,便知姜和在言语间特意提及白崧,绝非好事,便只作不知地假意推脱道,“若是令左大将随行,后方是否会显得空虚?” 姜和端详着他此刻诚恳的神情,半晌方才笑道:“我这个大单于可不是缠绵病榻之人,更何况,右大将与左贤王尚且镇守在洛阳呢。” 姜昀便也笑了起来,躬身行礼:“是儿臣多虑了。那么儿臣这便去安排攻城事宜。” 诸事议定后,姜和自然也不多挽留,只是应声颔首道:“去吧。” 姜昀趋步退出了主帐后,方才遥望着无垠的雨幕,淡淡地敛去了面上的笑意,若有所思地遥望着雨中那座朦胧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