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缨仰首望着夜空中斑驳如浪的层云,一弯殷红的弦月隐于薄云之后,晕染出一团朦胧的血光,幽幽地浸染了整片天幕。 她颇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耳畔仍旧是充斥着节律分明的声声鼙鼓,脑海之中亦是游离着支离破碎的幻景,混沌而又喧嚣。 为何……会在这里? 谢长缨的心中迟钝地浮现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抚了抚钝痛的额角,挣扎着站起身来,又本能地一回首。 原本被她倚靠着的残垣之上密布着血色的裂痕,谢长缨抬起手来轻轻碰了一下,却是觉出了黏腻的触感。她又迷惑地立了片刻,方才转回了身,向前方迈出了一步。 这是一片荒野,并州春色未至的荒野。 压在头顶的天幕殷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翻卷虬结的彤云缝隙里,有湿润黏腻的雨滴如幽魂一般拂过她的面颊。 四下是一片血色的迷雾,空茫而不辨方向。 谢长缨想不起自己该去往何方,只是踉跄着在这片荒野之上跑了起来。 “咚咚,咚咚”。 耳畔节律分明的声响依旧是如影随形、直击心房,盖过了她紊乱的脚步。 这究竟是何处的鼓声? 在这急促而颠簸的步伐之中,谢长缨渐渐觉出了心口隐隐的绞痛。 “唔……” 那绞痛愈演愈烈,直至她不得不驻了足,按住心口吃痛地俯下身来,沉沉地喘息着。她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与那咚咚的闷响交织着,近乎刺痛地萦绕在耳畔,掩去了周遭的一切细碎声响。 也恰是在此时,她在耳畔嘈杂的声响之中,忽而隐隐听得身前有熟稔的声线叹息似的开了口:“长缨。” 谢长缨猛地一惊,霍然抬眼,在一阵轻微的眩晕之中,辨认出了来者的面目:“……堂兄?” 她愣怔了片刻,忽而直起身来攥住了谢徵的手臂,疾步向前跑去:“堂兄,我们……快回去……” 一语说罢,谢长缨却是连自己都暗自诧异起来: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开口、又要回到何处,然而这些话却又好似是真真切切地从她心底流淌而出。 杂乱的脚步声沉沉回响于荒野之上,谢长缨攥着谢徵的手臂踏过渐趋皲裂的泥土,而四下里的迷雾不知何时已缓缓散开。 她赫然见得血练横空、赤幡垂落,其间或隐或现的,是广武城空无一人的街市。早已失了窗纱菱格的门户如纯黑无光的眸子一般,诡异地注视着他们。 谢长缨拉着谢徵在这片熟稔的街道中奔跑起来,四下里的屋舍楼台随着她的脚步逐渐开裂倾颓,废墟之上有暗红的火光次第而起,残破的墙壁在凄厉的尖啸声中猝然倒塌,火舌毕剥地点燃经幡又循着幡布游走攀爬,与赤色蝴蝶般的灰烬混作一处,直冲天穹。 她用尽了全力向城外奔跑,仿佛预感到自己正要失去什么。 身后被她攥着手臂的青年久久不语,谢长缨提着气一路跑过倾塌的街市与燃烧的城门,来到了川流静寂的滹沱水畔。 那河水却也泛着同样深沉的殷红色。 待得此时,身后的谢徵终是轻声地再次开口:“长缨,去何处?” “去……”谢长缨翕动着双唇,却也是默然了许久,混沌的思绪方才有了一线清明,“不,回洛都——我们回洛都……” “长缨,”谢徵却是站定了脚步不再前行,音调中蕴着难以言说的缥缈,“你想回洛都么?” 谢长缨也不由得驻足回身,看向了正垂着眼眸的谢徵,心口异样而浓烈的绞痛再次袭来:“……是,与堂兄一同回洛都。” “长缨……”他却忽而摇了摇头,低声笑了起来,“有些迟了。” 谢长缨蹙起了眉头,却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因这异样的话语:“什么……” 谢徵抬起眼来,微微扬了扬唇角,笑意中是从未曾见过的柔和与哀伤:“回去吧。” 他话音未落,忽地反扣住谢长缨的手腕,猛地将人推了出去。 “堂兄——” 谢长缨猝不及防地跌入河流之中,腥甜的气息霎时溢满七窍,她却未觉窒息。 她蓦然睁眼,幻象如潮水退去,神思一瞬清明。 层云翻涌之间,是一角冷白的朔月。 “谢徵……”谢长缨只觉额角与胸腔突突地跳动着,恰似纷乱梦境中的声声鼙鼓。她睁大了双眼,前所未有地有了一霎的慌乱,声线却已是嘶哑暗沉,“谢徵!” 她挣扎着撑起了身,四顾所见皆是沉沉夜色,春风依旧轻缓,徐徐吹绿了塬上柳叶。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