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方定北军支营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可辨之时,苏敬则收拢缰绳再次策马疾行,于耳畔猎猎的风声之中暗自思忖着与守卫士兵的交涉之法。 只是他还未及接近营门,便已有一列定北军服色的骑兵扬声高喝着纵马前来拦截。苏敬则在辨认出来者的身份后,自是迎着寒风之中若有似无的细雨,勒马停驻而待。 及至那一列骑兵行至近前,他方才辨认出了为首者正是全副甲胄的谢徵,一时不觉讶然:“谢校尉?” “……苏公子?”谢徵亦是略微惊了惊,随即抬手示意士兵们不必如此警惕,又轻轻策动缰绳上前,笑道,“想不到苏公子还擅长骑御——这似乎是早间长缨牵走的坐骑?” “以往在书院时六艺经传皆需通习,御射自然也不例外。”苏敬则客套地微笑着带过一句,而后便切入正题道,“谢校尉,在下与谢姑娘来时见有羯人扮作客商意欲混入云中。他们若是分在各处城门入城,粗略算来约摸应是共有数千人。” “数千人么?还真是大手笔。”谢徵倒是并未显出多少讶异,想必早已猜到了眼下情形,“长缨可是折回去查探情况了?” “正是。”苏敬则颔首,“谢姑娘会在日落前回到支营。至于在下……赶来此处是为了请谢校尉适时出手,以免城中遭受更大的损失。” “这是自然,苏公子既已来此,不知可愿即刻与我一同调兵回城?”谢徵应得爽快,复又邀请道,“毕竟苏公子为新兴郡丞,此行也不算于理不合。” “那便谢过谢校尉厚待了。” 谢徵笑了笑,回首扬声示意士兵们随他回营,而后方才策马上前与苏敬则并辔而行,颇为随行地开口搭话道:“说来苏公子既是长缨的故交,你我二人原本也不必如此见外。” 苏敬则闻言略微侧首,无声地扬了扬唇角,而后温和地应声道:“……知陵兄所言极是。” “崇之匆匆动身来此,只怕不仅仅是因为羯人。”谢徵见苏敬则不再多礼,也总算得以将语调放轻松了许多,笑着打量了片刻,“血腥气虽然极淡,留心时却也能发觉一二——齐仲膺对你动手了?” “万幸的是,他还是低估了我,只潦草地派了一人。”苏敬则神色如常地应答着,仿佛谈及的并非是一郡之首的生死,一垂眸间的淡淡笑意竟恍惚又有几分与语调全然相反的悲悯,“此人资质平庸却又偏偏多疑,到底是……不堪大任。” “但他的敌人也未必足够聪明。” “是啊……不然又何至于‘引狼入室’呢?” “只可恨他们到时至多一死,这新兴郡却是虎狼环伺了。” “知陵兄如何便觉得他们的盟约会是坚如磐石呢?” “看来崇之已有了发现。” “其间内情究竟如何,都需得待到齐氏落败之后了。” 二人对视了一瞬,皆是在对方的眼眸中品味出了相似的用意。 到那时,今日合计生乱的云中士族,便少不了争一番利益了——也正是他们乘乱插手的最佳时机。 定北军支营的营门已近在眼前,谢徵抬眼一望后,当先挑明了方才心照不宣的用意,向着苏敬则笑道:“此事过后,崇之该常来走动走动。” 苏敬则便也同样微笑以对:“那便叨扰了。” —— 新兴郡所属的军营之中,此刻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您也听见了,这几位爷可听不进我的话。他们若不愿动身,我便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都尉。”秦镜很是丧气地走出了营帐,向着以一脸焦急之色倚在门边的齐府亲信摊了摊手,神色颇为无奈,“又或者……您亲自去劝一劝?” “也只有如此了。”那亲信长叹一声,转身便掀帘步入了帐中。 秦镜好似也是唯恐再生变故一般,愣怔片刻后便匆匆地随之入内。他将将步入其中之时,便已听得有一名军中裨将为难似的开了口:“阁下既非郡府官员,所执书信中又仅有郡守一人的官印,实与律令不合,我等又如何敢从命?” “诸位难道不明‘事急从权’之理么?”齐府亲信愤然驳斥道,“此刻羯奴贼子挑拨百姓围攻郡府,他们自是有备而来,齐氏的部曲却是应对不暇。若诸位将士再犹疑不动,云中顷刻便要作了异族的牧马之地了。” “阁下此言未免骇人听闻,纵然所言非虚,也不过是数千羯奴,有何可怖?”另一名裨将亦是颔首附和,说罢此言转而又是一番诘问,“更何况,阁下也并无足以为证之物。若此刻城中当真局势纷乱,我等又要如何相信,阁下并非假托命令调虎离山之人?” 秦镜仍是以一副无奈的神情倚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的争辩,却是了无帮衬之意。他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