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车站匆匆一瞥的身影。 那时的他用冷淡的口吻对自己说了两个字。 [让让。] 而大巴驶出,她的视线没能抓住他远去的背影。 此时画室里的灯开得亮,或许是为了伏案作画的人能够最快地观测到自己笔下的色彩变化,因此卜茁很轻易就能看清对方的眉眼,熟悉的轮廓中带着几分经年未见的陌生感。 哪怕是独身一人,他也将自己收拾得干净,面上依旧是卜茁记忆中最令人心动的模样。 因此卜茁很轻易就能认出他。 岁月对他倒是仁慈,并没有带给他太多容貌上的变化,而卜茁细看去时,又能从他眼中看出入世的深邃,大概是这些年的经历对他来说并不算轻松。 陈析之前说他去了西藏,有信仰的土地本就能荡涤心上的尘埃,现在看来,离开藏地之后,他或许还去了更多的地方。 只是绕行人海几周,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卜茁仍旧能回想起当年他离开时曾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别人说的也就算了,但你一定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卜茁,你该想想你到底想要怎样活着。] 是了,当初的景象和对峙别无二样。 他的声音不大,似乎只是一句唇齿间的喃喃低语,很轻易就融进了喧嚣的风中。 除了卜茁之外,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的重量足够击垮一个人。 可她倔强得不愿意做出退让,只能放任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 那些名叫“过往”的伤痕似乎像是一道道永远好不起来的伤疤。 它们疼痛、腐烂,妄图带着卜茁一同沉沦进无边的黑暗里。 回忆如同颜料盒里永远洗不干净的色彩,若非剔除,否则必定要伴随她一生。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则用一生治愈童年。 卜茁运气不好,只能是后者。 她站在画室里,看着对方一点点落笔,不由得思绪乱飞起来。 突然,对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视线从画纸上移开,正好对上了卜茁的双眼。 卜茁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感到心虚起来,她嘴唇开合了两下,想说点什么,可对方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看上去好似没认出她来,又或是知道了她是谁,但早已不想再和她产生交集了。 她一颗心忽然就定了下来,闷闷地落回了原处。 这样的插曲看上去似乎无伤大雅,因此卜茁收回了自己那些纷杂的回忆,抱着自己的画板,将新座位挪得离石膏像近了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新座位不仅能恰好找到她想要的角度,更能从余光上将那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清瘦的手腕间挂着一串菩提,跑环随着挥动画笔的动作而轻轻作响,看上去像是不惹凡尘的佛心殷切。 山茶是寻常的山茶,卜茁想,偏偏画它的人就是有这样的天赋,将舒展的花瓣都添出了别样的缱绻。 那些花朵生在暖色的朝阳之下,只需要几点看似随意的蓝白颜料,就能为它们点缀上几滴明亮的露珠。 他还是他,这也太会画了。 卜茁正感慨。陈析的靠近来得很不凑巧,他推门进来时只想着两个人都在,以后也是要一起在画室帮忙的,提前认识一下也免得尴尬,说不定以后还能互相探讨探讨。 “尘愚,这是卜茁,我表妹的好朋友,这两天正好来画室帮忙,你俩要不认识认识?” 陈析觉得自己的提议非常巧妙且不失风趣,按照他对尘愚和卜茁两个人的了解程度来看,彼此间应该是能聊得上话的。 卜茁直接一个原地脚趾抠地下停车场,尴尬得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是装不认识还是敷衍地掩盖过去,转头看向陈析的表情一半生无可恋,一半想开始乱杀。 而尘愚的笔尖只是顿了一顿,从画里的场景中抽出神来,轻飘飘地看了卜茁一眼,又接着画去了,待添完两笔他觉得满意的颜色,这才道:“知道,以前见过。” 他把两个人的关系放得太寻常了,这反倒让卜茁失去了刚才进退两难的纠结。 看来尘愚刚才那一眼明显是认出她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如果不是陈析的误打误撞,他甚至不愿意和卜茁相认,只想做一对陌生人。 太有意思了,他们之间到头来只能在旁人耳中变成一个“见过”。 陌生到连“认识”都算不上。 “不是吧,这都能见过?”陈析难以置信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来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