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昌帝的后宫不丰,却多灾多难。 前脚贤妃和良妃才因为一个宫女大打出手,后脚良妃便郁气难结缠绵病榻了,连着几日,太医院流水一般地去人,却没有一个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都说是良妃娘娘福薄,禁不起圣眷隆重,这才病倒了呢。” “难怪都说贱命一条贱命一条,出身贫贱,有福也难享。” “要死了,你们怎么敢这么议论贵人?” “阖宫都这么说,也不少咱们这一两句了。” …… 宁昭才下了朝,正匆匆忙忙地往凤泽宫的方向去,便听着有几个胆大妄为的宫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宁昭的面色顿时阴沉如水。 “好一群贱胚子!”德福公公上去骂道,“你们有几条命敢在这里妄议贵人?” “奴婢该死!” 求饶声不绝于耳,德福公公正要人将她们拉下去,却见着皇帝陛下目光沉沉地望着其中一个侍女。 德福公公心思细腻灵活,眼睛一转立马想到了缘由,当即呵道:“这等杀头的话,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 半晌,一个侍女才大着胆子战战兢兢道:“凤、凤泽宫上下都这么传,奴婢……奴婢们猪油蒙了心,奴婢该死!” “还是良妃娘娘太良善了,”德福忍着擦汗的冲动,讨好地笑道,“这帮贱蹄子才敢吃里扒外。” 宁昭目光沉沉地看着德福,半晌,才默不作声地叫人继续往凤泽宫的方向去。 凤泽宫的人全都吃里扒外了? 他看,未必吧。 宁昭浮出了一抹冷笑:云予微当真是对他没有半点儿留恋,迫不及待想着要离开他。 年轻俊美的帝王满面冷凝,那张堪称美丽的雌雄莫辨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疯狂。 凤泽宫中,他亲手拂开了那描龙绘凤的精美帷帐,附身看着床榻上闭目沉睡的云予微。 她出身民间,长于山谷,跟那些被裹在绫罗绸缎里、养在深闺中的高门贵女不同,她如同一支山中自然长出的百合花,清新美丽,自在摇曳。 可如今,这朵百合花满面病容,脸色罕见得惨白,连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瞬就会没有了生息。 太医院那群废物来来去去,诊来诊去无非都是一个结果——良妃命不久矣。 她居然真的敢! “予微,”宁昭冰冷苍白的手指落在了云予微的脸颊上,但她却毫无反应;他似一个绝望痴情的爱人,附于她的耳畔低声道,“朕后悔了。” 他知道她听得见。 “爱妃放心,”他握着云予微的手,两只同样冰冷苍白的手握在一起,仿佛两只毒蛇缠绕在一起,“你一天不好,我就让太医来为你诊治一天。太医院那群废物虽然没有本事,但吊着你的命,还是能做到的。” 世间哪儿有什么真正的假死药?不过是一些孤注一掷的障眼法而已。 他早就知道了这个把戏,又怎么会真的放云予微离开? “爱妃若是愿意这样陪着朕,朕也很乐意。”宁昭的吐息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云予微耳畔,他露出了一个疯狂又残酷的笑,“那一定别有趣味。” 床榻上的人猛然睁开了双眼。 “爱妃醒了。”宁昭欣慰极了,亲密而又熨帖地为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朕叫太医好好为你调理调理。” “陛下可知,”假死药还在发挥效力,全身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不过几个字已叫云予微气喘吁吁,她死死盯着宁昭,满目不可置信,“君无戏言!” “自然。”宁昭温柔道,“答应你的是容王,不是朕。予微,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容王呢?” 云予微的瞳孔骤然放大,简直不敢想象这样厚颜无耻的话居然是从一国之君的口中说出的;奈何她才服了假死药,全身经脉凝滞,就连呼吸都十分微弱,纵然有千言万语想骂,此时也没力气。 “爱妃好好调养身体,”宁昭握着她的手放至唇侧,笑得分外动人,“咱们恩爱的日子还长着呢。” 若是良妃的病治不好,太医院上下都得跟着陪葬。 年轻的君王一怒为红颜,苦了诸位太医;每日去凤泽宫给良妃娘娘看诊之前,当值的太医都恨不能先替自己上三炷香再出发。 幸亏良妃医女出身,到底有几分仁心在,挣扎着跟太医院一起商量方子,如此拖了七八日,才总算有了好转。 太医院上下保住性命,喜极而泣。宁昭龙颜大悦,太医院的诸位因祸得福,各个得了厚厚的赏赐;良妃更是大难不死后福立至,地位扶摇直上,被封了良贵妃。 ——从未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