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说真的,他只是“呃”了一声,这已经算是相当温柔了。毕竟就连十六夜本人,也想对镜子里的自己发笑。 从左侧肩胛骨处的疼痛弥漫到了整个颈肩,害得她完全没办法抬起左手。抬不起手,衣袖当然也没办法穿进去。 于是,只能任由套头毛衣套住手臂,织得相当紧实的毛衣下摆尴尬地卡在腰间,而这已经是活动幅度有限的右手东拉西扯后得到的最佳结果了。左侧袖子自是空空荡荡,只能穿进一只衣袖的外套也勉勉强强挂在肩头,仍在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可总有种被北风一吹就会滑落的脆弱感。 对于这番形象,十六夜简单评价为,远看像是没有手的身残志坚高中生,近看像是躯体变形的身残志坚高中生,可谓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苦,是绝对忍受不了一丁点嘲笑的! “要先喷点止痛药吗?我包里有。”他提议说,“一直忍耐疼痛,会很难受吧。” “止痛药啊……我好像也带了?让我找找看!” 说着,十六夜又钻回了更衣室里,在最下方的储物柜中拽出背包。不需要费心翻找,她一下子就看到了撒隆巴斯镇痛剂那标志性的漂亮绿色。 来之前未雨绸缪,她不止带上了撒隆巴斯喷雾,还把撒隆巴斯贴剂也丢进了背包里。 而在这种时候,最该派上用场的当然是—— “请……请前辈帮我一下。” 耳朵烫得快要起泡了,不争气的手也在抖个不停,不过她还是把贴布递到了松冈凛的手中。 “后背,我碰不到。” “……好。” 咦。 他迟疑了吗?他没迟疑吗?完全搞不清了。 说实话,十六夜本是想要给对方设下一点小小的陷阱,可怎么总觉得被多余情感困住的,只有她自己呢? 幸好,只要转过身去,自己的表情就不会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中。可惜同样的,她也看不到松冈凛了。 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小声音。偷偷回头瞄一眼,他居然在游泳馆进门处的台子上找到了一张废纸,卷成细长的一条,轻轻戳在十六夜的背上。 “贴在这里吗?” “唔……再往上一点点吧,两公分左右?” “这边?” “要不然再稍微往左一点?” “应该是这一块吧。看起来很红。” “是的是的!” 一下子被碰到了最疼的地方,激得十六夜险些原地跳起。 依然庆幸此刻正背对着松冈凛,否则她吃痛的难看表情肯定会彻底暴露的。 揭开贴布上的防粘塑料纸,撒隆巴斯独有的气味倏地变得更加浓郁。十六夜摸了摸鼻尖,尽管知道自己不需要低头,但还是习惯性地压低了脑袋。吹入室内的风让此处也变得有些微凉,酿造痛楚的肌肉却滚烫发热。隔着一层冷冷的药剂贴布,即便是带着暖意的手指,似乎也显得不那么温暖了。 松冈凛把手掌拢成拳头,轻轻抵着贴布。为了贴得更结实些,不忘在边角处反复轻压了几下。 “把我当成沙包可不行哦,前辈。” “是弄疼你了吗?”总之还是先道歉,“不好意思。” “没有特别疼,但就是觉得被当成沙包了,感觉很怪。” “抱歉啦。现在OK了。” “唔……多谢前辈!” 十六夜像模像样地冲他鞠了一躬,差点把湿漉漉发梢上残存的水珠甩到他的身上。 撒隆巴斯贴布在通往医务室的路上一点一点发挥作用。还记得在集训正式开始之前就听泳联的负责人特别说过,医务室就位于两个游泳馆之间的第三教学楼的底层,相当好找。 事实证明,唯独在这件事上,泳联给出的说法算得上靠谱,虽然途中还是短暂迷路了一小会儿。 “原来前辈也是路痴啊!” 走进第三教学楼的时候,十六夜忍不住嘀咕了这么一句,言语间带着些许不可忽视的窃喜。 “不……”松冈凛以一种很微妙的目光盯着她,“我刚才是在跟着你走。” “哈?”简直难以置信,“可我刚才也在跟在前辈走……吧?” 医务室近在眼前,他们的脚步却不自觉地同时顿了半秒钟,谁也没办法解释这诡异的现实。 但既然顺利抵达了目的地,期间也只是绕了一点远路——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哟——实际上没有耽误任何事,再去纠结究竟谁才是带错路的那一方,其实也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