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南下,队伍很快到达楚江。 楚江是南北两地的分界线,起于西北天麓山,一路蜿蜒而下直达东海。 过了楚江,便是回到了南岳仅剩的领地。 但楚江宽广,茫茫无际,若是没有船只根本跨越不了楚江。 这些流民赶到江边,本以为会有朝廷的船只接他们渡江。 可到了江边才知道,朝廷的船只一天只有一艘,一艘船只可承载一百人。 而他们这些来自十一城的流民浩浩荡荡差不多两三万人。 等朝廷的船只怕是得等上一年。 倒是有商船,但那些奸商坐地起价,一张船票要二十两白银。 那些从城里逃出来的流民手里捏的有银票,带上全家花几百两银子便可过江,这对他们来说还能接受。 但农户出身的流民存上半辈子也未必能存到二十两银子,即使能拿出二十两银子,也只能买一张船票。 一家人,送谁过江呢? 秦老太捂着心口棉衣内胆里的那二十两银子,听完秦子忠和秦子义从码头打听回来的消息,心里满是苦涩。 晚上,秦家人在江边落脚。 一家人围着柴火堆皆是一脸愁容。 “若是走水路,一天一夜便能到达襄阳城。” “若是走陆路,从西北绕水而行,再至襄阳城,最少得两个月。” “明天一早,我再去打听打听,有什么法子能早点坐上官船。” “倘若坐不上官船,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走西北之路。” 一家人商量完,就睡下了。 但是赵大运却没睡,他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冬宝也睡不着,作为一个小婴儿她真的好喜欢熬夜啊,一到晚上就兴奋。 她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向赵大运。 这个便宜爹想干嘛? 父女两个人干瞪眼。 赵大运爬到冬宝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用口型留下两个字睡吧,就走了。 他摸着黑走向岸边的码头,此时虽是半夜,但码头也聚集了不少人。 一些人排着队等着乘坐商船,船只靠岸后,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交钱,然后上船。 而另外一些衣服破破烂烂的人围在码头边,和赵大运一样想着夜晚过来提前排队抢名额。 天蒙蒙亮时,一艘大船朝岸边划来。 赵大运看见船头上挂着的南岳国旗帜,抬腿跑上码头。 除了他,还有许多人争先恐后的挤上码头。 船只很快靠岸,襄阳城的衙役从船上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懒懒地掀起眼皮,扫了码头上的人群一眼。 眼神冷漠,宛如看待蝼蚁。 “和昨天一样,还是一百个名额,先到先得。” 听见这话,码头顿时乱了起来,没有商船敢靠岸,那些人争先恐后地往官船上挤,没有人顾及那些老幼妇孺,也没有人肯老实排队,秩序十分混乱,甚至有人打了起来。 几个人打的你死我活。 赵大运原本距离衙役最近,但因为弯腰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汉,被身后的人挤开,一下子被挤出好远。 眼见着有人上了船,赵大运连忙挤到衙役身边,态度恭敬,“我曾是昌平将军旗下前锋军第三营千夫长赵大运,能否行个方便,给我妻儿一个登船南下的名额。” “方便?”衙役挑眉看了他一眼,带着审视,“可以倒是可以。” 说着,衙役朝他做了个手势。 大拇指在食指上搓了两下。 是搓铜板的手势。 赵大运一愣,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里,有人往那个衙役手中塞了二两银子,衙役立马放人,让那人上了船。 赵大运道:“你这是官船,怎可……” “昌平将军已死,他旗下军队早已解散,你算个什么东西?” 衙役的目光落在赵大运的右手上,嘴角勾起一抹戏谑,“……一个残废?” “你……”赵大运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他垂下的右手紧握成拳。 又有人往衙役手里塞了东西,得到了上船的名额。 他挤开赵大运,“让让,让让,别耽误我们上船。” 赵大运踉跄了两步,他抬眸看向衙役,沉声道:“我这手,是在战场上伤的。” “呦呦呦,多光荣啊!”几个衙役嗤笑道。 赵大运又道:“南岳国可有政令,要优待士兵家属。若遇困难,士兵家属可向府衙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