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的石头,又叫“籽玉”,品种那叫一个多。 有的与石英玛瑙等共生,外表便如同带雾的琉璃水精。 有的如石中含翠,莹碧之外又覆有丝丝乳白,若迭浪千层,又似裹有一层脂润膏腴的雪花猪网油。 黄玉外鞘如肤如肉,墨玉则与寻常溪石无异。 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有鸽卵那么大,对光便看出晶莹剔透,也不用雕琢,三岁孩儿都知道价值不菲。 但是越大的白玉藏得越深,非拦河淘沙、俯拾可得,更需超卓眼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用人话说就是。 这行水贼深,有多远躲多远,倾家荡产也玩不起的。 而这老者摊子上的石头,大得比手掌都大,需要捧着。 小的也有橘子苹果那么大。 甚至还要像野猪的尖牙一样粗壮的石头,外表十分粗糙,基本上没办法用人为总结的经验,鉴定它们的材质和品质。 乐观点说,要是找到一块藏着玉的石头,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反过来说,这样的石头,估计这自称“玉匠”的余叟,只要在地里随便挖几下,就能把这个摊子摆得满满当当,毫不费力。 专家建议,最好把摊子摆到右相杨英广的府门前。 要懂得资源的合理配置,选择合适的地方开业,才能挣大钱,发家致富。 慕容嫣然见老玉匠看起来忠厚老实,可怜兮兮的,规矩却近乎赖皮。 不禁有些恼怒,这分明是利用人的同情心挣钱嘛。 她咯咯笑道:“老爷爷,你这摊上的石头这么大,要是开出了美玉,岂不是价值连城?” 她原以为余叟肯定会兴高采烈,顺着自己这话一通自吹自擂。 不想,他却缓缓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 “玉不是开出来的。” “这……” 慕容嫣然俏脸一凝,完全没想到余叟会装傻,只能又笑着说道:“老爷爷,我是说你选的石头都好大啊,里面要是有美玉,那可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啦。” 余叟神色茫然,片刻才皱着稀疏的白眉,讷道:“姑娘……是说换成钱么?说不定是罢,老朽也不清楚。” 慕容嫣然给他搞懵了,不解道:“不知道想要品鉴这样值钱的宝玉,要多少钱啊?” “若是一不小心走了眼,白花花的银子就当是给您老交的学费,花钱长点见识,倒也还算公道吧。” 余叟一愣,总算是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仍然不动声色,一本正经道: “姑娘,你误会啦,在老朽这个摊子上看石头,不要钱的。” “老朽不收银钱。” 这下轮到慕容嫣然彻底傻眼了。 就连秦渊都惊到了。 赌石这东西,之所以能搞得人倾家荡产,它的神髓就在于,要让人跃跃欲试、偏偏每次又差了那么一点,让人懊恼不已。 于是乎,才会投入越来越多的本钱,总觉得下一波就会回本,最后上头,非要开出来一块货真价实的美玉翻身不可。 于是乎,一个接一个人被这个操作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本来以为这余叟是骗子。 可他一分钱也不要是什么意思? 这准备怎么挣钱? 秦渊和慕容嫣然面面相觑。 秦渊沉吟了下,问道:“老人家,您的意思是不是,谁都可以来鉴定石头,鉴定不要钱。” “但是一旦在石头里开出了美玉,才要掏钱买是么?” 这个思路虽然莫名其妙。 但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了吧? 只能说这个老头把人性拿捏得死死的,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余叟仍然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老朽不收银钱。” 慕容嫣然蹙着眉头问道:“老爷爷,您的意思是说,看石头不用花钱,就算开出了美玉,也不用花钱?拿了就可以走,不花一文?” 余叟一本正经道:“不仅要鉴玉,还得要说出石里的玉是什么模样的,得做成什么东西好。“ “然后琢磨出来若是跟姑娘你说的没什么区别,那这块玉便是你的了,小姑娘。” 秦渊不由得目瞪口呆:“老人家,你这样子要怎么生活啊?” 余叟又是一愣,半晌才微露恍然,笑得眼眉弯弯,眼角的鱼尾纹密如蛛吐,仿佛被丽日晒干的陈木,隐约飘开一缕老檀烟。 “小兄弟,上古之时,也不使银钱,又是怎么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