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赵凌的碗比其余几人都要大,因为他看不清桌上的菜,都是由别人把菜通通夹他碗里,他再凭着直觉用勺子舀菜吃饭。 赵凌爱吃肉,但不幸地舀了好几勺都是青菜和素鸡,便闷闷不乐地说:“思芸,我怎么都吃不到肉呢?” 没等外婆动筷子,柳英就先夹了一块汪刺鱼,稳稳地放到外公勺子里,说:“外公,这次有鱼了。” 汪刺鱼肉嫩刺少,加点老豆腐和雪菜熬成汤,非常鲜香。 赵凌遂了心,不再抗议。 外婆一边剥粽子,一边笑眯眯地说:“我早上在公园打拳,看到陶诵清奶奶了。” 柳英深深呼了几口气,捏紧了筷子。 怎么又说到他了。 一旁的柳合淳低头一笑,章尚骞则是一脸无所谓。 外婆把粽叶上粘着的一块糯米刮下来,继续懒洋洋地说道:“听说他老往你那跑给你帮忙,这次端午,你没有请人家来吃个饭,表示下谢意?” 柳英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素鸡。素鸡碎成一块一块,酱汁四溅,碗里一片斑驳。 心里本来就烦,看到这乱糟糟的碗更烦了。 她一会儿想到下午在书房看到的试卷和作文纸,一会儿想到陶诵清穿着橙色的篮球服,在细雨中透过店铺橱窗望着自己的样子,心里一闷,兴致不高地说:“他不在月塘,端午和他爸妈去舟山玩了。” “哦,他们住建部是不是也挺忙的?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吃饭?以前你生日他也来过家里好几次呢,我记得他喜欢吃牛肉锅贴。” 一股难以言明的压力和慌乱袭来。 柳英往碗里连舀了好几勺鱼汤,举起碗咕嘟咕嘟喝着,神情掩在白碗后,只给人留一个印着小猫咪纹样的碗底。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她的家人就都知道了陶诵清,自从柳英去陶诵清家补习数学课后,两家人关系也更密切了。 在视早恋为大忌的校园时代,即使男女有别,家长们也从来没有干涉过这两个小孩的相处。 在这些大人看来,这对凑在一起只会掏沙子抓青蛙、扔水漂打弹珠、安静不过一刻就要吵起来、一吵起来就要互扔作业本的玩伴,没有一丁点早恋的可能性。 哪对早恋的小情侣,不是羞涩腼腆,你侬我侬,一听到对方名字不是脸红就是耳朵红,今天教室偷传情话纸条,明天小树林散步幽会。 陶诵清和柳英,哪点都不像。 高中毕业后,一个去了杭州,一个去了上海,更加没可能了。 但地球是圆的,再背向行驶的帆船,也有一日可能狭路相逢。 这一次,家长们动起了新的心思。 学生时代的革命友谊,到了升华的时刻。 男女过了一定年纪,再来往密切的,不是恋人,就是准备成为恋人的预备役。 当然,想到从小看到大的别家小朋友有朝一日竟然会成为自己的女婿或儿媳,还是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 像章尚骞,对陶诵清的印象总还停留在他小时候来画室,不小心打碎了琴女石膏像,吓得涕泗横流,一个劲儿地抹鼻涕和打嗝。 一个做错事就会哇哇大哭、红着眼、抹鼻涕的小崽子要娶他女儿? 这事值得商榷。 此前一直话不多的章尚骞终于开口:“柳英平常也忙得很,哪有功夫关心别人忙不忙,又不是男朋友。” 柳合淳在桌子底下踢了章尚骞一脚。 柳英憋着笑,给章尚骞夹了颗虾仁,父女俩眼神一汇—— 女:老爹谢谢救场。 父:又替你挨一刀。 吃完饭,柳合淳开始饭后必备节目——嗑南瓜子。她坐在沙发一角,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一把南瓜子,磕了一会儿,偷偷看了柳英几眼,犹豫几番,斟酌着语气说道: “其实……前几天,我在大润发也碰到冯颖妈妈了,她说冯颖要结婚了,还问我你最近在干什么。” 柳英正跟八爪鱼一样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这话,脸色微漾,良久过后说道:“你怎么说的?” 柳合淳:“说实话啊。” “多具体的实话?” “很简单,就一句话,你从上海回来了,现在在酒酿铺干活。” “下次可以更简单点,你就回她四个字——女儿在忙。” 赵合淳讪讪说道:“你还不了解她妈妈,要说你在忙,那不是给了她更多的空间刨根问底吗?在哪儿忙,忙什么,这么忙能赚多少呀,这么忙有时间交男朋友吗,还不结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