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她为了让我逃跑,故意引开追兵,后来被追兵追上杀死的。” 臧儿顿了一顿,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无法抑制地流露出绵绵不绝地伤痛、悔恨和无助,即使隔了多年,依旧如毒蛇在她内心盘踞不去。 王娡看着母亲,她无法想象一向强悍的母亲竟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刻,她哭了。 臧儿缓了缓,又说道:“娡儿啊,娘这辈子也忘不了你祖母死去时的情形,她拉着我的手拼尽最后的力气对我说‘孩子,你要永远记住娘今天所说的话,日子无论多么苦多么难你都要活下去,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能有一点点的灰心丧气,要好好地活下去,要活出臧氏一族的高贵和不屈!只有你们活得好,娘才没有白死!’” 王娡渐渐止了哭声,母亲的话一字一字落在耳中,击打在心坎上,她今日才知道臧氏家族还有这样一段血泪史,擦擦眼泪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母亲?” 臧儿也止住眼泪,说道:“你祖母死的时候娘才只有五岁,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一夜之间目睹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的景象你知道娘当时有多么恐惧和绝望吗? 娘那个时候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就在街上乞讨,遭人冷眼是家常便饭,被人打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即使这样,也还常常讨不到饭吃,娘只好拣别人扔掉的残羹冷炙充饥,可那些食物不是臭了就是馊了,连狗都不吃,娘因此有几次差点下利高热死掉。但娘心里始终有一个念头,自己的这条命是你祖母用她的命换来的,如果我就这样死掉了,就太对不起你的祖母了,娘就是靠着这个信念支撑着,才一次次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后来老天终于可怜娘,娘在梁国的一个表姑托人找到我,本打算要接娘去梁国,娘怕连累表姑就没去,后来这位表姑又托关系给我安排在长安城一个手工乐坊里做活,这才得以安身立命,也才有机会认识了你父亲,成了家,有了你们。” 臧儿说这些话,眼圈是红的,情绪是努力地克制着的,可说到伤心处,她仍旧止不住喉间作梗。这样强悍倔强高傲乐观的女人,仍无法抑制这段屈辱和摧残带来的伤痛,无尽的悲哀仍在缓缓流淌。看得出来,她不愿回忆这些经历,每回想一遍,就好像又在伤口上撒一遍盐,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了,这种伤痛丝毫没有减轻一分。 说到最后,臧儿又哭了,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女儿啊,人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活着一切就有希望啊!” 王娡忽然意识到,母亲今日的强悍内里却是这般虚张声势,脆弱不堪,便越发觉得自己不孝,也越发明了母亲为何会变成今天这般强势。 如果不这样强势,母亲还能如此体面地活到今天吗? 如果不这样强势,她能从伤痛之中走出来吗? 她试着问自己,如果换做自己,她能活下来吗,她能如母亲这般乐观地活下来吗? 无需多问,她心底已有了答案。坐起身来,用手拭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哭道:“娘,都是女儿不好,又让您想起这些伤痛,祖母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很宽慰的,您不是坚强地活下来了吗,而且活得很好,祖母没有白死啊!” 臧儿哭道:“好孩子,你知道娘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王娡点头道:“女儿都明白,女儿懂得你的良苦用心,您放心,女儿不会轻生的,女儿也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找回我的俗儿,哪怕找一辈子,我也一定要把俗儿找回来!” 臧儿搂住女儿,哭道:“好女儿,这才是娘的好女儿,娘跟你一起找,我们一定能把俗儿找回来的。” “娘,姐姐,还有我们,咱们全家一起找,一定能找回俗儿的。”说话的正是皃姁和田蚡姐弟俩。 臧儿又搂过她姐弟俩,娘四个紧紧地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连日来压在家中沉闷的气息才稍稍缓和了些。 王娡也不再像先前那般了无生趣,日日以泪洗面,她强迫自己加食,努力恢复体力,伤心时也只是偷偷地流会儿泪,决不让母亲、妹妹和弟弟看见。 这日,随手翻着《诗经》,恰好翻到一篇《凯风》,出嫁之前曾经多次读过,熟悉的字句从唇齿间流出: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读着读着她眼泪流下来了,竹简上的字竟像活了一样,一字一字敲在她心头,敲得她心间一抽一抽地疼痛。她好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从母亲的话,后悔把俗儿带到世间如此遭罪。 想到俗儿,她又觉得天地茫茫,去哪里找寻